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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青楼乐师的那些年(48)

作者: 且墨 阅读记录

只是他弹这曲时我实在年幼,记不清那个错了的音应当弹成什么样。

曾经他不惜挨手板也要弹错那个音,如今却为何不再那样弹了?我想起了小春燕给我的信。

一曲听罢。陈府小小姐正式宣布成为景弦的追随者。她与我一般地,极为看中景弦的好皮囊。是,我现在也觉得景弦生得是越来越好看了。

小小姐她很有眼光。但她须知道,押注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太早的好。

小小姐扑过去,抱住景弦,景弦将她放在椅子上,她便用十个小手指在琴上一通乱拨,嘈杂的声音登时泛滥。

小少爷眨巴着大眼睛,不似妹妹肤浅,他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望着景弦可怜巴巴地问,“我们才第一天就要学这么难的吗?”

景弦似要摇头,小小姐却从椅子上跳下来,拉起景弦的手笑,“好啊好啊,这样我学不会的话,就能天天缠着先生了。”

小小年纪,在手段上倒是与我别无二致地有悟性。我抬起眸,堪堪衔接上景弦的视线。他凝视着我,不知要表达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蹲下身,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小姐的脑袋,“才入门,还是学些简单的罢。你放心,”他一顿,抬眸看我,“我会天天来让你缠着的。”

他这么宠孩子,我都瞧不过去了几分。

“先生住在哪里的?我也会常常来找你。”小小姐急忙问。

与我想的不一致,他没有说他的府邸,“汜阳,就是皇都。”

“那……有点远呀。”小小姐被劝退,嗫嚅道,“你天天来回跑好辛苦的。”

他垂下眸,恍若无声,“没关系。我如今,正值心甘情愿作践自己的时候,辛苦些也无所谓。”

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他从前说我作践自己说得那样不留余地。而今他也说他在作践自己,我一颗魔鬼心竟该死地快慰,快慰到泛起疼来。

“哎呀你没戏,天天来也不会喜欢你的,你还太小了。”小少爷看不过眼,拍着小小姐的脑袋,问景弦道,“哥哥多少岁啦?”

景弦浅笑了下,“再过两月,二十六了。”

“你看,就说你不合适了,哥哥大你多少你心里没数吗?”小少爷撅起嘴巴,转头又看向我。

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少爷他为我证明了这个预感是正确的,“那姐姐今年多少岁啦?”

上天,我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姑娘,能不能不要再在心上人面前这么丢人了。

“我……不值当说的岁数了。”我话锋一转,皱着眉头低声说教,“你须得记住,出门在外不可以问姑娘家的年龄,不礼貌的。”

小少爷捧着脸颊,有些羞愧,却不解地问,“可是,为什么不值当说呢?”

他的问题太多了,句句戳心眼子,我一个都不想回答。

可鉴于景弦在,我须得起好良好表率。

我想了想该如何应付这等童真,片刻后悉心教导道,“认为自己正当大好年龄的值当说,不正当大好年龄的便不值当说了。”

小少爷似懂非懂地点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望我,“姐姐觉得自己没有正当大好年龄?那多少岁是大好年龄?十岁?十一?十二?十三?……”

小少爷算数不错,显摆下来应当是能数到一百。但我只希望他能立即闭嘴。

蓦地,他不再数,“十七?到十七罢姐姐?你今年十七?”

我心惊得发颤,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说得没错,一点儿也没错。十岁,到十七。刚刚好。那是我的大好年龄,是我的青春。

继而推知,我后来的岁月,学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却统统都不值当说。

“要比十七大六岁。”我轻声回他,认真道,“你自己掰着手指头好好算一算,这是功课,明日要交的。”

果然还是功课两个字起得到威慑作用,他不再闹,鼓了鼓腮帮子,坐在小板凳上掰手指去了。

沉默,沉默。

气氛被搅得该死地尴尬,我不晓得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尴尬。反正景弦他也没跟我说话。他若是也尴尬我心里能稍微平衡一些。

我稍抬眸,窃看他一眼。才发现他也正瞧着我,不过比我要光明正大得多。

“先生,你冷吗?”小小姐握住景弦的手。她的声音使我清明了几分。

景弦摇头,颔首回她一笑。

“先生、先生笑起来好好看……”小小姐羞涩地拽着他的衣角,笑得眉眼弯弯。小甜心她总是对他笑,想来已把他的心给焐热许多。

“好看?我也上了些许年纪了。”他对小小姐说完,缓缓走到桌前,离我不过一桌之隔,随意拿起一本曲谱,微嘶的声音也不知究竟是在问谁,“我这张脸,如今还长得好看吗?”

我低头佯装看书,希望他这个问题能跳过我。想来不需要人人都回答一遍他好看这个事实。

“好看啊,我觉得好看啊。”小小姐果不其然是个小甜心。抢着回答。

“姐姐昨天也说好看啊。”小少爷果不其然是个小魔鬼。转手就卖了我。

我故作坦然,抬眸看他。他看我的眼神,惶惑与揣测,兼有许多。

好似霎时间陷入迷离梦境,我也看不明白他。料想是为了我们能互相看得明白一些,琴学后他专程留下来跟我一起用午膳,促进师师间的交流。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愿意跟他吃饭,跟他一起吃饭我是吃不饱的。概因我在他面前吃得实在太做作。这一点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但那盘红烧肉瞧着实在诱人,我不自觉伸出筷子想夹一块到碗里。

偏伸出手就撞上了他的筷子。

他滞住不动,抬眸瞧着我,隐隐有些别的什么情绪在里头。终究是一动未动地等着。我猜他是因为有点介意我筷子上的口水撞上了他的。

幸好我不太介意,但也不好意思让他介意太久,于是赶忙抽回了筷子。却见他垂下眸,眉间微蹙。

我默默埋头吃白米饭,决定暂时不再去夹红烧肉,生怕再次招惹到他的筷子。

待米饭过半,我才又伸出手。我的运气该死地背,与他的筷子在红烧肉盘子里再次狭路相逢。

这回我反应十分迅疾,夹起红烧肉抽手就退。他却一把夹住了我的筷子。强势地滞住了我的动作。

我心说,一块红烧肉而已,至于么。我手里的筷子都要被他给掰断了。想必在他眼里,我的筷子它本质上就不是筷子。或许是块被重新焊住的铁什么的才这么耐掰。

反正他夹得太紧,我都能感觉到他手臂在颤抖。

“景弦……”我低声唤他,他从容地看着我,忽地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仿佛自得。我无语地看着那盘菜,好半晌才嗫嚅道,“我想吃一块肉。”

他松开手,低声问我,“我今日弹的《离亭宴》,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想要问问清楚?”

容先生教过我,倘若你正疑惑的东西被当事人亲口提起,一般来说唯有两个可能。要么,他自己反应过来漏了蛛丝马迹,想要试探你是否看出;要么,他本就是为了故意让你知道,才让你有迹可循。

我不晓得景弦是哪一种。

我抿住筷子斟酌许久,决定跟他挑得明明白白,抬眸时却见他看着我的筷子,神情微妙。

我没有在意,只问,“……是你今日弹错?还是你往日弹错?”

“是我往日有意弹错。”他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一早就备好了答案,轻声对我说,“错音固然好听,却是叛将府上歌姬所作振军曲中一段。此曲名为《逆天》,其中最为玄妙的便是我往日弹错的那处转音。所以,你第一次与我说错的比正确的更好听时,我很惊讶。却又觉得好笑。”

我此时也很惊讶,但不觉得好笑。这句话捯饬过来便是:我知道你是瞎掰的,所以并不想理你。

看,这不就说得通他为何只顾着擦琴,根本不愿意和我多话了么。可怜我当时还以为他会因此将我引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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