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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被强行表白是怎样的体验(14)

作者: 曲聿/山荷叶 阅读记录

杜舞雩受宠若惊。

他之前见过弁袭君所养的禘猊数次,只是未有亲近接触,如今给它这么舔了一下,瞬间兴趣更盛。少年临走时,说了好些关切的话语,一人两兽皆是恋恋不舍着,弁袭君安抚过了,回房间时,看杜舞雩坐在轮椅上,还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似乎喜欢我的禘猊。”弁袭君笑道。

杜舞雩也不否认,点了头,又问他是从何处得来这对灵兽。弁袭君思索着:“这说来便有些长。”

“你可以慢慢讲。”他温声道。

弁袭君眼神微闪,似觉欣悦,却又很快蹙了眉,摇头说:“只是一些事情我跟人立过誓,不能详告于你,只能略略说过。”

见他面露难色,杜舞雩就道:“无碍的。”于是弁袭君暂舒眉眼,同他断续讲起来。

他不能全数告知杜舞雩,只是简单地提起自己曾在山中,见到过一只奇异的孔雀。细枝末节在言语中被省略了,他平淡地叙述着,眼睫低覆,仿佛也在回忆当时的景象。

那一抹金色被点亮的瞬间,他应当毕生都无法忘却。那是他生命中第一出奇迹,将他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现今的黑罪孔雀。

当时他年纪尚轻,画眉也只是不通事的小孩子,他独自带着妹妹,两人相依过活。那天画眉着了病,烧得相当严重,寻常药物难起效用。他寻不到方法,只得寄托于一个渺远的希望,动身去山中寻找传言里的灵草。

时节正是凛冬,他时机未寻好,入山不久,便起了骤风,渐渐的,又下起雪来。

这风雪来得突兀,势头又烈,顷刻间便吞没了四周。刺白雪粒被呼啸的风吹出蜿蜒扭动的痕迹,如爬行的蛇,又像某种凶兽蛰伏的轮廓。而他就是那只自投罗网的猎物,在这片广袤大地上艰难挪动着,手指深深插进透寒的雪中,如同要与这片深冻的冰融为一体,才能支撑住躯体不被完全吹散。

那想必是他至为狼狈的时刻,然而在勉力前行一段路之后,他总算碰到了一个转机——弁袭君揪住一根冻成冰的藤蔓,那透凉的东西此刻成了难得的支柱,撑着他趔趄踏出几步,终于就像在寒冬中被冻僵的雀鸟一般,从枝头硬邦邦地摔落,仆倒在这处偏僻的洞穴里。

外面仍是不曾止息的风雪,弁袭君感受着周身血脉凝结的麻木,好在他知道,自己心脏还在吃力地跳着。

他的心脏在动,那声音十分微弱,几乎要被呼呼的风声淹没了。忽然的,心跳声稍稍大了一分,听去好似一块冰在躯体里生脆地裂开了。风雪中传来一阵尖锐的鸟鸣,那叫声并不十分响,却如同在亘古的冰河上打下一颗细细的铜钉,那厚实的冰面被破出曲折的痕,他的血液就是底下森凉的水,在这鸟鸣声中,缓慢地重新流动起来——

毫无尽头的雪雾里渐渐透出几星闪烁的金色,宛如一枚坠下的太阳,渐渐清晰和明亮。它落进这个洞窟中,在弁袭君的眼里化作一只通体灿金的鸟,虽然翎羽颓然,叫声低哀,周身依旧流动着不可逼视的光彩。

后来弁袭君对无数人施以神迹,看着他们从震惊到恍惚,以至于错乱,而同样的情绪,他也曾在这个狭窄的山洞,毕生唯一一次感受过。天穹也似被震慑了,风雪声渐被压下,而他望着这只蜷卧在地的瑞兽,依旧无法动弹丝毫。

“在那里,我遇到了传授我神术的人。他当时受了伤,我将他安置在洞中,待转晴,便为他寻了伤药,医治好了他。”

他习得的术法,是金孔雀对他的报答,而弁袭君也同样用这救了画眉。他与那位仙者立下了约定,在匆忙赶回家中之后,小心翼翼地将手覆盖在妹妹滚烫的额头上。

这是弁袭君第一次运用神迹,他也确实成功了。从浑噩中逐渐清醒过来的画眉投进他怀抱里,又震惊地盯着他的脸。

“兄长,你的眼睛……”

弁袭君这才意识到自己眼底,不知何时多出了晶莹的孔雀纹。

“后来我尝试着再去找他,只是茫茫山中,无处可寻。”弁袭君微合双目,摩挲着自己的脸孔,“我不愿放弃,又踏入过几次,只有最后一次,有了意料之外的发现。”

杜舞雩说:“就是那两只禘猊?”

弁袭君点头道:“没错。我看见它们挤在一个小小的沟壑里,还在努力往上爬。只是那时它们太小,只有拳头大,根本没有什么挪动的气力。于是我把它们带回去,饲养起来。”

“虽然它们现在也并非十分庞大。”杜舞雩打趣道。

弁袭君唇边含笑,默然不语。他听那位仙者隐约提及,它来自于一处名为天疆的地域,而那片山脉,也许是苦境与天疆相连的场所,才会让金孔雀意外降临。两只禘猊出现的缘由,大约亦是同样,它们尚未长大便落在异土,以至于无法彻底成长。

他思忖着,未察觉杜舞雩端详的视线,许久才出声道:“我想,那大约是来自异境的一个秘密,我只能窥探到一些轮廓,更深里,却是猜不到了。”

“现在这样,也许是最好的。”杜舞雩说。

弁袭君敛目微笑:“是,那位仙者已经教给我很多东西,我也不应当再去祈求什么了,不管是异术,又或是那来自神秘境域的谣曲……”

他用一种漂浮不定的语气道:“仙者教会我的曲子,本是没有词的。画眉非常喜欢,之后用《杨柳枝》给它填上了,我想,她应当给你唱过。”

“画眉给我唱过一次《杨柳枝》。”杜舞雩点头,“她也告知过我来由,那时我并不知晓,是你教给她的。”

他回忆着,不自觉地说:“那谣曲你唱起来,也很不错。”

他想起在山洞中的梦,和隐约听闻的声音。当时他神志恍惚,几乎以为是绵亘的幻觉,可那柳絮般浮荡的曲子却似在心中粘连,每每回想,便觉心中滞涩。杜舞雩本是无心讲起,弁袭君心思却如电转,忽然露出惊诧模样,竦然站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听过——”

他眼神激荡,面色泛红,显出有些反常的动容。杜舞雩吃了一惊,先是茫然,倏尔察觉失言,心中霎时极为懊悔。他正犹豫是否应当掩饰,却见弁袭君吸了口气,就像被猝不及防扔到岸上的鱼一般,整个人都打起颤,又略喘息着。那张脸颊渐渐由红转成苍白,只是眼角犹然透着赤色,明明是他自己在逼问,那样子反似给人迫到了墙角,不用杜舞雩多讲一句,自己就要掩面蹲下来了。

虽然弁袭君还没到以手掩面的地步,只是那羞耻的模样,也差不了许多了。他颤颤地说:“你……都听到了?”

杜舞雩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慌乱无措,说不出话来。

这沉默已是回答了。弁袭君的手抖了下,似乎想挡在面上,但他还不愿太过失态,硬生生地攥住了,又六神无主地说:“别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

弁袭君后退几步,靠在门上,又用手去扶门把,大约要如上次一般,夺路而逃。

隐瞒他许久,本是杜舞雩过错,看对方这般模样,一时相当过意不去。但此时不论说什么,都显得于事无补,杜舞雩只觉浑身发僵,万念俱灰,眼见弁袭君一只脚已至门外,他忽然提声说:“弁袭君。”

对方定在那里,回头看着他。

杜舞雩坐在轮椅上,满脸灰败:“这是你房间。”

弁袭君愣了愣,脸色又红又白的,蓦然转头回去,一言不发着,只是夺门而出。

杜舞雩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动弹不得的脚,心头一时百感交集。过了片刻,遥遥听闻轻盈步履由远而近,步香尘探头进来,手里还好整以暇摇着扇子。

女大夫笑吟吟说:“圣裁者要我帮忙推你回房间。”

杜舞雩神情惨然:“他呢?”

“走了。”步香尘推着他出了房门,一路慢慢悠悠的,同时感叹说,“我发现圣裁者在你的问题上,经常一言不合,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