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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被强行表白是怎样的体验(24)

作者: 曲聿/山荷叶 阅读记录

回答他的只有走不到尽头的雨声,这片天穹是如此包容,承受得起无数阴云愁雨,不若常人总被轻易压垮。杜舞雩倾听许久,才精疲力竭地收回手,合上了窗。一时间,外面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水汽被隔在窗外,留下这一方偏安的角落,似乎是温暖寂静的,但蛰伏在雨夜中诱人不安的愁绪,仍在固执地顺着窗缝向内攀爬。

风吹开了重重树影,在另一处阁楼上显露出昏黄跳动的烛火,融融和暖的光中,步香尘揽镜梳理长发,仔细描着眉毛。古铜瓶内插着桃枝,花面相映,虽然总有冗杂的事情惹人烦恼,但女子对容颜的关爱,总是其余事物难以比拟。杜舞雩对她的蛾绿似乎也颇感兴趣,常往那雕琢精细的墨盒打量,是触景伤情么?她想,那位只存在于回忆的姑娘,似乎也正名为画眉呀……

遣他们出去踏青,却只见得杜舞雩回来,步香尘的确是感到了意外。好说歹说,总归是从对方口中撬出一些话来,而这样的结果,却连她也感到苦恼无措了。这两人个性殊异,却都是认死理,打了结旁人都是去解,只有他们偏要越系越紧。女大夫颇惆怅地叹气,手下一时不慎,细眉登时画斜了半寸,对镜略照,更是一片愁云惨雾。

“总要先把弁袭君寻回来……”她轻轻道,一边搁了笔。门外遥遥传来雨水打在纸伞上的声响,女孩子的缎鞋从湿润的泥地上踏过,匆匆忙忙进了屋里。侍女收了伞,那上面原本绘着生动的鸟雀,大约是用得陈旧了,落了颜色,被水洗得模糊不清。

“主人,外面有人让我送这个给你。”女孩子道,从袖中取了一封书信,交递过来。步香尘拭了画斜的眉角,伸手接住,却听外头正起了风,摧枯拉朽似的响,仿若一只巨大的鸟从林间摔落,一路掀折了无数枝条,惊得步香尘指尖颤了颤。而屋外雨落得更重了几分,大约是又下大了。

半个时辰前,雨还不曾这样。那是稀疏零落的,像喑哑滞涩的琴曲,时断时续着,不甚流利地洒落在蓝峰十二涛的云海间。偶尔也有几丝滑进石桌上的杯盏里,薄得看不清了,而这待客的物事,这时也派不上用场,此处的三人凝神戒备着,形成一个微妙的对峙之局。

弁袭君下意识后退几步,在他身前,古陵逝烟那雾霾似的眼睛冰凉地钉在他脸上。这是揭破,问罪,还是一不做二不休?他警惕地思索着,手指藏在袖底,摩挲了几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已失却了自保的兵刃。

一色秋并没有打圆场的意向,负手站在一旁,怀揣着刚拿到不久的地擘印。昏暗的天穹渐压下来,几乎覆在了烟都宗师深灰的发间,那凝着云霭的眼睛显得淡漠森冷,而在他的面庞上,却渐渐浮出了他所习惯的微笑。古陵逝烟慢慢地说:“弁袭君,妄论人长短,可非是正大光明的行径。”

弁袭君已定下心来,眼梢略抬,眸光在人身上堪堪剜过,索性道:“烟都宗师行事,也一向不是很磊落。”

他尚记得古陵逝烟对杜舞雩的坑害,讲话便不由刻薄。对方倒仍未发作,只是漫不经心道:“我这次来,只是赴鳌首的邀约,不曾想在此处撞见你。”

见弁袭君不答,古陵逝烟拨了拨头发,温声一笑。他说:“你为何要来这里?圣裁者不是忙得很,居然拨冗来蓝峰十二涛,才让我不得不碰见。也不晓得这算是偶遇,还是属于弁袭君的劫数?”

他态度从容温雅,声音舒缓着,却似冰河下蜿蜒的水,越流往深处,越显冰凉。当那河水终究在末尾凝冻,古陵逝烟的话语停止了,手上却开始有了动作,轻轻按在百代昆吾漆黑的剑柄上。

心黑剑黑的大宗师,也许应当戴一双黑色的手套,才算凑一个圆满。弁袭君双足踏位,凝神聚力,手指上暗捻了法诀,确保突兀动手之际也能有所缓冲。身前古陵逝烟按剑不动,足尖轻移,做蓄势之态,口中却只是淡漠道:“一向忙碌的圣裁者,即便对古陵有遗恨,也有心无力,而古陵——”

只听耳边一阵剑刃破空,觑准了弁袭君肩头,瞬间往斜里狠削过来。百代昆吾飞扬的剑穗宛若毒蛇吐信,剑光流旋,径直缠上,弁袭君心有防备,立时腾身后退,仰首闪避而过,仍被裁纸似的割破一块衣角。身影交错,一躲一攻,古陵逝烟快步逼上,剑锋飞转,口中话语却不止休:“而古陵又怎能让你有将之实现的机会呢!”

弁袭君心上一紧,知晓对方已将自己视为隐患,必不会纵之留害,他手上结印,化作黑羽翻飞,却见百代昆吾白光转动,哧哧而响,如旭日破暗,转眼将术法尽驱。他抽身不及,又无六赋印戒在手,更显支拙,古陵逝烟攻势迅疾,横挑斜劈都是往他手足而来,却似要将他制住圈禁,弁袭君只觉心中一凛,张目厉声道:“鳌首!”

在外观战的一色秋毫无动作,却似闲庭观花,微微含笑。弁袭君心乱如麻,又独木难支,被削断了几绺头发,他就像一只无意踏入陷阱的禽鸟,扑腾翅翼,却无处飞离,惟感一阵心跳若鼓。阴云沉沉垂落,逼在人头顶,仿佛是上天要将他倾压在这地上,他哑声喊道:“鳌首,十三刀之间,本不应彼此相害!”

“是你自送上门,如何怪我?”一色秋淡淡开口,弁袭君胸中一滞,古陵逝烟翻手转剑,扫中他下盘,逼得他不得不向后栽倒。百代昆吾向上略挑,刺破衣袖,剑尖直指弁袭君下颔,眼看便要削中,耳边却骤闻“当啷”一声厉响,一把剑横上头颈,正将烟都宗师兵器格住,弁袭君惊悸未止,转目一望,却是他至为熟悉的六赋印戒。

一色秋站在他身后,手持剑把,眼中平淡无波。弁袭君只觉心中似有一处忽沉下去,他张唇欲言,未及开口,却感觉后颈被人重重一击,袭上四肢百骸的痛感让他立时软倒,像一个断线的戏偶,脱力地摔落在地。

身形委顿,散乱的长发披散在苍白的面容上,原本干净的脸孔尽染尘泥,弁袭君在昏迷中吃力地吐息着,眉心犹不甘愿的紧蹙,俨然是斗败者的落魄风貌。一色秋俯身打量了片刻,漫不经心地说:“十三刀确实不应彼此相害,然而,我又如何害你呢?”

古陵逝烟收剑入鞘,走到他身侧。烟都宗师的鞋履踩过弁袭君衣袖,将那块精细布料碾进土里,一色秋轻轻地补上一句:“不过是借人之手罢了。”

天更暗了,有白亮的雨时而划下,在那无血色的嘴唇上漫开,宛如毕星垂悯,赐予他这仅有的甘霖。然而这水露又是如此冰凉,剥夺了他心口最后一点温热,弁袭君的呼吸渐低下去,那不安而细弱的声响淡了,像沉入一道深深的水,不能听闻。

一色秋拂了拂衣上的雨珠,轻描淡写道:“他还是太想当然。”天葬十三刀的鳌首瞥了古陵逝烟一眼,又问:“留下他,不知大宗师有何打算?”

古陵逝烟道:“引鬼上门。”

“哦?”一色秋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穹宇,昏暗的天色中,连绵的云海乌压压一片,看去如涌动的幽冥长河。他道,“现在天气虽阴,却也不见得有鬼。”

古陵逝烟负手而立,双目阴翳浓若墨染。他笑意更深,好整以暇地往倒伏在地的人斜斜望去:“一个应已死去的人,如何不是鬼?”

第二十三章 「二十三」

以人作饵,蔓引株求,这方法从古至今,效果都很显著。

人既不可舍七情断六亲,在心中难免有些至为柔软的挂念。于弁袭君而言,杜舞雩是他的弱点,捏住这一处便是掐了死穴,一路行来,已不知为此受过多少苦楚。然而这份牵绊并非平等,他甘愿为杜舞雩付出一切,却从不期盼对方也如自己那样。杜舞雩是个温柔的人,对他有相伴之温情,同袍之深谊,却从不是爱,而这一丝萤火微光,却也实实在在地给过深陷绝谷的他,一点心尖上的柔情煦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