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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主醉箫】相拥一刻最陌生(19)

作者: xiaoguo8008 阅读记录

这人,自是下了傲峰的箫中剑。

这地,却是他旧居之处,荒城萧府的故园。

荒城虽人去楼空,但箫中剑数载睽违,亦无心另寻他处栖身,这一日自法门缓步而归,一路沉思默默,方近旧居,晚风拂面,忽地传来了一阵淡淡的土腥气,分明是新翻泥土的气息,顿时一愣。

这萧府自当年灭门事后,只有他两个结义兄弟长居在此,更不会兴甚么土木,何况如今人迹空空,此等气息却从何来?箫中剑眉心一皱,心中忽生异样之感。更不及思索,足尖点处,身形如风,人已掠至后园。

刹那间眼前所见,轰地一声,竟是犹如一个惊雷打在了面前。那院墙之下,他结义兄长墓前石碑倒在一边,坟头倾颓,满地残土,一座孤冢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棺木尸首的影踪!

咯啦一声,箫中剑双拳攥得死紧,十根手指几乎都嵌进了掌心里去,只觉眼前发黑,天地旋转,几乎便要立足不稳,心中却霎时间一片朗然。牙关紧咬,猛旋身提气喝道:“冷霜城,出来!”

断壁残垣之后,落日暗影之中,果有一人徐徐应声而出,击掌道:“人言长兄如父,真是好深的兄弟情啊!”

一缕余晖照上脸去,但见冷笑所至,六月飞霜,却不是冷霜城又是谁人?

猛然间铮地一声厉响,青光迸射,明彻三尺,照见箫中剑面白如纸、全无人色,却是背上天之焱被他心意所激,竟硬生生自鞘中射出尺余,铮铮铮激响如龙吟海上,竟是不可抑制。

冷霜城却只如在看场好戏一般,阴沉沉抚掌笑道:“天之焱!好剑,好剑,想杀我么?可惜呀,可惜,可惜冷滟所铸之剑,不杀冷家之人,倒劳烦你空鸣一场了,哈哈,哈哈!”一面说着,一面反手将天人之悯拔在掌中,又道:“还是看看我这讨施舍的兵刃,能有多快多利罢!”

箫中剑目光掠处,只见他身后黑黝黝一物横陈,上沾的泥土犹新,斧痕尚在,赫然正是义兄那口棺木!冷霜城手中持剑,却似玩笑一般,剑尖只在棺木头上轻轻摇晃,不过半尺远近。这等距离,以冷霜城之功力只消一剑下去,那棺木连着其中忘残年的尸首就都要给劈个粉碎,纵是大罗神仙,只怕也要挽救不得。

箫中剑眼睁睁瞪着他,当真目眦欲裂。忽然之间,但觉胸口灼如火焚,热浪狂涌,喉头一阵腥甜,身子只一晃,忍不住一口鲜血溅在了地下。

要知箫中剑所习功体近于静心禁欲一路,所谓“无我无私,无念无求”是也,纵然狂喜大怒,原也不至经脉逆冲。但今日这口血一吐,只觉五脏六腑间一片滚烫,层层上涌,显然并非怒气伤身,竟是中毒之象!

却听见冷霜城的声音仍是阴沉而笑,隐隐还带上了三分得意,只道:“终于发作了……如何?断交酒……可好喝么?”

“断交酒”三字入耳惊心,竟比这毒气上涌还更灼肝刺肺,箫中剑刹那间身形剧震,清鸣大作,天之焱应声而出,只手一按,直插身前,青焰流溢中只映得眉目碧生,厉叱道:“冷霜城!虎毒不食子,你……你可还是人不是!”

冷霜城虽只是阴笑不已,然一见他长剑出鞘,面色却不由瞬间沉了一沉,少顷方冷笑一声道:“一杯酒,两人饮,如今你毒发在身,岂难道不恨?不怨?不痛苦么?又何必动怒呢!”

他言下之意,分明直指冷醉曾与这下毒之举,然却见对面箫中剑容如冰霜,只自齿缝间冷冷迸出了一声“哼!”双眸中除却狂怒深忧,竟无半分疑虑。冷霜城看得清楚,登时面色愈沉、笑意愈阴,眼底隐隐划过了一丝血色赤光,口中却仍是阴森森笑道:“好个多情的人!只不过既这般深信,醉儿肩上那无情一剑,不知又是谁刺得来?”

一言如刀,果见箫中剑脸庞愈发死白得没了人色,冷霜城笑意中这才重现自得,慢吞吞地又道:“可惜这孩子一心只想亲手报仇,我做父亲的,不便拦阻与他。只好好与他做个人情,多三分取胜之机,也就是了。往后之路,他……呵呵,他可还有的走呢。”

箫中剑听其言、辨其意,虽恨他言语中全无半分亲情挂念,但听出冷醉似是并未中毒,一时间不由自主地心头便松了三分,毒气一冲,扶着天之焱的手不觉就是一颤。

这小小动作,却丝毫未逃过冷霜城的眼睛,刹那间眼底又是赤流闪现,森然道:“你可知这毒从何而来?”

箫中剑冷嗤了一声,不去理他,却听冷霜城桀桀笑道:“一位堂堂荒城少主,想来该当听过,那王侯之家怕人下毒暗害,都用什么手段来教子弟防身吧?”

箫中剑猛地一凛,登时明白了冷霜城这毒是如何的用法。

原来冷霜城处心积虑,自非一日之功。只对冷醉言道此药乃纯炎烈性,可助功体修炼,冷醉自无不信的道理,便听凭父亲交他服用。冷霜城在他酒中先下了半分,叫他日日饮用。这毒性虽烈,但用量既极微小,又与冷醉功体相合,却并无危害。待过上一月,毒量便多下了三分,再过一月,又加三分。这般月月递增,三年以来,冷醉饮的惯了,只道是药酒更增功力,却不知这酒中毒性已烈,只是他本人习以为常不遭其害而已。这原是贵宦防身的法子,自身服毒既惯,暗害便不能得手,却不知人心难测,被冷霜城就中利用,却成了害人之道!

“……凡与他同饮一壶之人,都是真正剧毒,何况……与他功体完全相反的你……如何,这碎心蚀骨的滋味可好受么?”

“……怎地,不理睬与我是想运功自疗?劝汝莫空费心思。箫中剑,此毒和你天生相克,除非名医能用金针度穴之法强行散出,否则运功,也只是愈逼愈深。”

“只不过……就算可解,这相克之毒也放不得你经脉无伤。只怕三两年内,一身功体难复旧观……是要功力,还是要性命?汝可自择了,哈哈,哈哈!”

箫中剑垂目运气,耳听得冷霜城不紧不慢的絮絮之声,明知是此人存心相激。然一运功间,但觉周身百脉如烧,心头却一阵冰凉,已清楚此毒之烈,再难轻祛,那冷霜城竟然并非虚声恫吓。一颗心倏尔沉了下去,只觉四肢百骸俱已空落落地,再无可着落处。心底不由一阵惨笑,暗道:“大仇在身,我又能有何选择?”猛地双眼一睁,咬牙叱道:“冷霜城!汝今日此来,可是单要听我做选择的!”

冷霜城见他目光冷凝,不离自己身后棺木,骤然笑意一收,沉声应道:“痛快!一物,换一物!”

“何物?”

“天之焱!”

铮地一声,箫中剑身前剑光大盛,激鸣更烈!

“……我这个人,耐性很怪。想等的,我可以等上三年;不想等的,只连三个数也是多余!一、二……”

“三”字未出,冷霜城手中长剑方举;便在同时,箫中剑更不犹疑,右手一抬,天之焱跃入掌心,竟是扬臂脱手,直掷而出。

那一柄陆断玄犀、水截轻羽,冶之天火,出之金英的绝世神兵,在半空中划起了一道长虹,直直插在冷霜城身前,入地三尺,摇曳不休。却听鸣动戛然而止,剑身光华立黯。却是灵剑离主,自为之叹。

冷霜城直盯着那柄就在自己眼前咫尺的宝剑,竟迟迟不曾伸手去抓。直过了半晌,突地一声长笑,五指如钩,猛一把将天之焱攫入了掌中。跟着左手在棺木上横掌一击,那棺材就地斜飞,腾空跃起,跌落在箫中剑面前,腾地一响,直激起了半天尘沙,良久方散。

冷霜城伸手轻轻慢慢地摩挲着手中剑锋,眼中光怪陆离,神色变幻,又是好半晌,方冷笑两声,将剑向身后一负,抬头看去。却见箫中剑背转了身,自顾自将义兄那棺木推回冢中,跪在墓前,双手捧起残土,一把一把,慢慢地洒了下去。愈深愈暗的夜色之下,只见到他如雪长发身后飘飞,背脊挺直,既不言语,亦不回顾,仿佛只当身边废园中并无冷霜城这个人的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