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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梦(20)

作者: 月静山空 阅读记录

薛策对若梦本就无好感,周思齐为了她在外耽搁令他更恶此女,如今还要带着有伤在身的她回宫,恐怕又要耽误行程,薛策虽未明说,但不悦之意已表露无遗。

周思齐见此情形便说道:“她受重伤乃是为了救我,你喜也罢,不喜也罢,如今我能托付性命之人唯你二人而已,她之于我,同你一样重要。”

薛策听罢,便不再多言。

玄元真人仍在闭关修行,只遣自宁告知二人后会有期,又赠药两瓶给若梦,嘱她好生调养。

二人走出门外后不久又听见自宁叫他们,自宁将一长袋塞到若梦怀中后转身便走,一会儿便听见了道观关门的声音。若梦打开长袋,竟是一支上好的紫竹箫!箫身均匀笔直,竹节和音孔打磨得光滑细致,颜色尚青,竟是才制作完不久的!若梦试了下音,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若梦欣喜万分,却不知该以何物回赠。周思齐见她如此,便从头上取下自己束发的玉冠放到她手中,说道:“便以此物回赠吧,这是我束发时周嬷嬷为我挑选的,他也近弱冠之年,便提前赠他弱冠之礼吧。”若梦将随身的香囊打开,把里面的香料倒尽后将玉冠装了进去。

她走至道观门口后见大门仍是紧闭着的,里面寂静无声,她想了想便没有叫门,只将那香囊系在了门扣上,然后同周思齐和薛策离去。

上路后依旧是由薛策护卫,若梦随侍车中,二人又想起从重江至京城的旅途,只是那一次两人内心皆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而此次却是劫后余生,必须思考前路如何。二人虽只想做一对普通夫妻,可周思齐于家于国的责任是他身为太子逃脱不了的,若梦也不得不面对皇后对于赵姜悔婚与太子在外耽搁的责难,两人皆是心事重重,是以一路上话也不多,周思齐抱着若梦,若梦抱着紫竹箫,双双兀自默默出神。

晚上到驿馆后周思齐即同薛策等亲信众人商议应对刘氏威逼之策,若梦独自在房中等他,久候不回,只得先行睡去。

至四更天,若梦觉得身侧有人靠过来,遂惊起,睁开眼发现是周思齐,又继续睡下。他看着脸色很不好,眼睛也布满血丝,若梦欲问他,他却并不欲答话,只是将热水端来,又将她衣衫退去,如常给她擦洗换药,然后搂她入怀。她便不再探问,只钻进他怀里,二人相拥而眠。

接下来几天依旧是如此,周思齐白天在车中小憩,晚上议事,夜半回来照料若梦,直到回宫前一天。

二人皆知回宫意味着什么,故周思齐是夜并未去议事,饭毕即陪着若梦回到房中。若梦也知周思齐必是有话要对她说,所以一进房间便将茶沏好,又给二人倒上。

他望着她的动作,也不言语,只当她停下来时便将她抱入了怀中。她靠在他肩上,思索良久,终于还是问道:“薛大人可是要公子外求和于干辎国,内与刘氏联姻?”

周思齐甚为惊讶,随即又说道:“今日不说这些,今日我只想与爱妻厮守。”

若梦却直起身子,握住周思齐的双手说道:“便依薛大人所言吧!如今外有强敌,内有奸贼,南方涝而北方旱,国贫民弱,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殿下所图非一日之功,卧薪尝胆方有他日富国强兵之机!”

“富国强兵,父皇当年就是为了富国强兵娶了刘贵妃,如今国富了么?兵强了么?我只看到国家贫弱到无数像你和陈状元这样的水患孤儿流离失所得不到抚恤,北方旱灾蔓延之地惊闻灾民易子相食,外戚的兵力确实是强大起来了,如今都敢谋害太子了,下一步只怕就是要逼宫了,可与此同时能与干辎国对抗的却只有攘夷将军薛符这一支,他已经五年没能回京探亲了,每年漠城外又添多少新坟?这就是父皇他牺牲了我的母亲换来的东西?”

“公子,你既知若梦身世,便要记着不要让大靖再添我这样的孤女,就当若梦求你?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兰卿,我也曾有母亲为我做好看的衣裳和美味的吃食,我也曾有父亲教我读书写字,我也曾有资格嫁与相爱之人为妻,当年若非公子相救,我如今怕是早已嫁与某个好色轻浮之人为妾,其中的苦楚怕是难以想象。我得遇公子已是三生有幸,公子又恰是未来的国君,我便贪心地再求公子一件事,请公子做个明君,让天下不再添孤女,让漠城外不再添新坟,让戍边的将士们能够有朝一日平安回到故里,公子可愿答应若梦?”

“我的好若梦,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我得遇你才是三生有幸。你不知道在道观中时我多希望薛策不要找来,好不容易劫后余生,我不想像父皇那样“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人死后便只余一抔黄土,身后之名与我何干?我不想将来悔恨终生,我只想等你伤好了和你隐姓埋名做一对普通夫妻,这天下谁爱坐便让谁坐去,我只愿每日都能与我爱妻执手相对,如现在这般拥你在怀,这样不好么?”

“公子……可这天下终究是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的,我不愿成为别人攻击你的软肋,更不愿你因此丢失性命,我从来就没有奢求过嫁与你为妻,能每天见到你我就已经满足了,如果我们当真一走了之,你可想过后果?李氏不会留我性命,刘氏也不会错过谋害你的机会,你我尚有性命之忧,朝不保夕,又如何能相守?既不能相守,你我之情又该如何存续?刘家如此野心勃勃,国难当头不见朝廷危亡百姓艰辛,若真让他们坐了江山,你我怕是要做千古罪人……”

周思齐知道她句句在理,这些他又如何不懂?可他怎么甘心为了江山背弃他的爱人,走上同他父皇一样的老路?他不再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她亦伸手抱住他的脖颈,他沉默良久,突然低头吻住了她,她略有些惊讶,但并未挣脱,二人心中都有一种苦涩的绝望,这绝望无处发泄,便化作激烈的深吻,他将她抱至床上,伸手欲解她的衣带,动作却不如往日那样坦然,他睁开眼睛看进她的,那两只澄澈的水眸里只有自己,他于是不再犹豫……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情潮来临时二人皆忍不住泪流满面。若梦睁开眼正看见自己在周思齐肩上咬出的血痕,她的眼泪更是无法止住。

他却只是一笑,说道:“一点都不疼,你呢?刚才可有让爱妻受罪?”

若梦面上一红,将头埋进他怀里,小声如呓语般地说道:“便是为了公子,做什么都心甘心愿……”

周思齐再次覆身上去,回味良久,然后低声说道:“待我君临天下之时,便是你母仪天下之时。”

若梦闭上眼睛,答道:“不求名分与荣华,只愿郎君平安百岁。”

周思齐看着她略微苍白的小脸,突然站起身。若梦惊惶地抓住他的手,他一手反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拨开她脸上被汗水沾湿的发丝,说道:“必是弄疼我的爱妻了,看你脸色如此苍白,都怪为夫太过鲁莽,我这便去取热水来给爱妻擦洗、上药,片刻便回。”

周思齐回房后见若梦仍躺在床上,一见他进来就缩进了被子里,他拉开被子,见她只着一件交领襦裙,青丝垂落脖颈上,更显肌肤胜雪,他不禁在她脖子上亲了下,又拉下襦裙为她擦洗伤口和身上。那箭伤经过大半个月的悉心照料已大体愈合,只是伤口仍需时日长好,如今看着仍然触目惊心。若梦感觉到他目光停驻,忙欲伸手拉起衣服将伤口遮住,他却将她的手拉住了,俯身在那伤口旁边细细地吻了一圈,说道:“爱妻为我受此重伤,周思齐终生不忘,将来若有负爱妻深情,就咒我孤寡一世。”

“公子莫要胡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周思齐又低头在她额头轻吻,给她擦洗完之后便抱她睡下。二人本来对回宫之事顾虑重重,此时却不再害怕了,前方纵有千难万险,总有深情难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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