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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合辑(33)+番外

作者: 欺留客 阅读记录

齐散将耳朵贴在衣柜门上,静静地听着周念言点燃了打火机,猩红的火苗“呲”地一声燃起来,烫红了的苍白的烟纸。

周念言把香烟夹在手中,等到烟灰掉了一地时,才缓缓抬起手,抽了一口,喷出的浓雾清晰复消散。他抬脚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所有的门。

周念言把除了卧室以外的房间都溜达了一圈,转来转去,还是转到了阳台上。他简直是跟阳台有怨。

周念言像所有二逼又傻缺的青年一样,顶着颗乱糟糟的脑袋,一个人看着闪烁不定的霓虹十分欠揍地抽着烟,任冷风吹得他脑壳生疼。

他第六次掏出手机,划开了屏幕,翻到楚芹露的号码,愣愣地盯着屏幕。屏幕暗了一层,紧接着完全地熄下光亮。

周念言不知道该不该打过去,打过去又该说些什么。按理说他们现在的关系仅停留朋友的层面上,总不会有朋友打电话问你“喂?你以前是不是在夜总会工作”吧?他要真这么问,友谊的小船转眼就翻。

但他又忍不住去关心,关心里面也许还藏着一丝低劣而又卑鄙的好奇。

正当他发呆愣神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猜出了是谁,眼睛往屏幕上一瞟,果不其然,是楚芹露。

周念言接了电话。

“还没睡?”楚芹露说。声音听起来隐隐有些疲惫。

“嗯。”周念言除了单音节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聊会儿天吧,”楚芹露似是叹了一口气,又像是松了一口气,“憋了那么久有些累。”

“嗯。”周念言估计自己也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字。

“知道今天那个姓李的吗?”

“知道,”周念言回答,“跟着我二哥的时候见过。”他仅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却并不了解。

“以前我就是被他给骗了,今晚还是被他给骗了,一人渣骗我一次还不够,我还要热脸贴上去给他甩第二次巴掌,我这么些年都白学了。”楚芹露自顾自说着,听不出有几分哀伤,自嘲的意思占了大半。

周念言第一次听到楚芹露向他倾诉她自己的情况,两人的位置颠倒了过来,总让周念言有些尴尬,不知道楚芹露当初听他二缺又矫情地诉苦时,是不是心里也有这样的感觉。

“你在认真听吗,周念言?”

“啊?”周念言立即回过神来,“在啊。”

“少给我撒谎,我还不知道你?”

周念言难堪得干咳了两声,他也不知怎么地就净往些乱七八糟的方向神游了。

“你这个人就是自我加自恋,天天往我这里倒苦水,却半点别人的话都听不得,我有点什么事都得往心里憋,认识你这么号人算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给你当爹当妈。”

“当得还挺称职。”周念言根本不把楚芹露的数落往心里记,这两年来她给自己的关照确实超乎了朋友的极限。

“你这是在夸我吗?”楚芹露哭笑不得,“算了,你还是糊糊涂涂地听着吧,过了今晚也好给忘了,我可不想你哪天把我的老底给扒出来在太阳底下翻面晒。”

“那行,你说吧,我该听的听,该忘的忘。”

楚芹露张开嘴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算了,你一认真起来我反而说不下去了。”楚芹露无奈地耸了耸肩,“那就先这样吧,你……”

“等等,”周念言说完这两个“等”,又暗恨自己嘴贱,就算是关心也不能让人切开伤疤来给你看。

“等什么?”楚芹露略一思索,已经料到了周念言问题的苗头。

“没什么,早点睡吧,我挂……”

“想知道我和姓李的怎么认识的是吧?”楚芹露并不打算隐瞒,过往虽然十分不光彩,但那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以前当陪客的,早些年家里穷得没活路了,就出来挣了,也算是我妈把卖了吧。”

周念言这下真傻了,他没想到楚芹露能说得这么直接。

“怎么这么久没反应?不是查到了吗,要傻还趁这个时候傻?”

“我没去查你,”周念言被误会得有些憋闷,“是一孙子告诉我的。”

“谁啊,见过我?我和他今晚有见过面?还是你请他当私家侦探来了。”

“谁那么无聊白花钱请一傻缺当侦探?”周念言提到齐散还有些来气,“就我上次跟你提到的,住我家里,对我有点什么意思的那个。这人跟个人精似的,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掀开了我车子的后备箱,藏那里跟了我们一路。”

“怎么一提到他你话就变这么多?”楚芹露有意揶揄他,“你们两没打起来吧?”

“哦,差点。”周念言顿了一顿,“不过还是忍住了,他手上还带着点旧伤。打起来也不怎么样,不把他揍半死我不解气,揍个半死我还要自己掏钱付医药费,怎么算都亏大发了。”

“你就这么放过他了?”楚芹露意味不明地“啧”了几声,“你这些天参佛去了?”

“让你失望了,我还不想看破红尘。”周念言看着地上被他碾了几轮的烟屁股,又上前踩了一脚,“我把他关衣柜里了,他不是喜欢被关着吗?那就这么睡一个晚上吧,学学马这种品质优良的动物。”

周念言又接着说:“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叫得娘气兮兮的,被关进柜子里跟死了爹妈一样,还不停地挠门,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楚芹露本来想当乐子听,然而仔细一琢磨,却发现有点不对劲:“他怕鬼吗?”

“得了吧,鬼得怕他。”

“他怕黑吗?”

周念言不屑道:“他当他小公举啊,还怕黑。”

楚芹露更加肯定了几分:“他在出了后备箱后有什么反应?比如说手足发抖什么的。”

“抖什么抖,”周念言还想调侃几句,但楚芹露上一句话的语气让他后知后觉地谨慎起来,“手抖,一直在抖,被我关进衣柜时也没能停下。”

“现在去把他从衣柜里放出来。”

“什么?”周念言明明听得一清二楚,却又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两个字。

“现在去把他放出来,”楚芹露知道周念言只是想要一个肯定,“我现在就过你家去。”

第37章 第 9 章

齐散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记事。

他记得他家在一个四面都是大山的村子里,山的外面依旧是山,绿绿的四个面支撑着头顶蓝蓝的天,天上一轮明晃晃的太阳和许多片从烟囱里飘上去的云。

村子有一个用方言念起来依旧拗口的名字,他不知道那名字是什么意思,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大人说只有祖宗知道,然而祖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有着三个脚的长相奇怪的碗,每到过节时就冒出一缕缕刺鼻的烟。

烟不会说话,碗也不会说话,没有人知道那个村庄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离村口那棵龙眼树十步的地方。他在哪里捡圆圆的小石子,有突突突响的摩托车从路上经过,卷起一片土尘,他就跟在摩托车后面跑,摩托车喷出的烟和扬起的尘土气是他最喜欢的气味。

他喜欢摩托车,可是他家没有摩托车;他记得村庄的名字,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因为大家都叫他“三”什么,“三”后面那两个字的发音,他还没来得及学会。

他最喜欢的摩托车带走了他妈妈,带走了很多天。然后爸爸也走了,留下他和爷爷。再然后,爷爷用一根布条捆着他,栓上了家里的木门。

他问爷爷:“哪儿?哪儿?”

爷爷回答说:“去看你妈。”

他指着他家的狗说:“黄,黄。”

爷爷说:“大黄不去。”

大黄伸着它的舌头,绕在爷爷腿边转了几圈,跟着爷爷出了篱笆。

他又说:“跟,跟。”

爷爷用力挥了一下手,呵斥一声。大黄委屈地呜咽着拉下尾巴,趴在篱笆前,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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