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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33)

作者: 七月闻蝉 阅读记录

风吹草木,低低且未曾修剪过的枝木拂扫着黛瓦,姜流苏躺在竹藤摇椅上小憩,忽闻室内有动静,顿时睡意全无,忙看过去。

床上的人不知怎地滚了下来,好在地上铺了毯子,不过不是十分的厚实,她疼的低低呻.吟出声,长久不讲话,一开口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绾好的发髻因她动作太大,松散开了,顺着肩垂到地板上,而小荷的宝珠茉莉顺着鬓角滑落在锁骨上,她瘦的厉害,这般一衬真真的孱弱不堪。

“姐姐。”姜流苏暂时扮着她弟弟阿祁的角色,于是快速翻窗进了屋去扶她起来。青年手上的厚茧一触到姜酒她便瑟缩回去,皱着眉不许他靠近。

姜酒嗅着室内淡淡的清香,初夏正是不冷不热的好时候,她撑着地板只觉浑身无力,脑子一片混乱,眼中所看的人与物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的纱,叫她好生不安。

“你是哪位?”姜酒哑着声无力问道。

姜流苏看着她意味不明,半蹲在她面前,柔声道:“我是阿祁。”说出这个名字时他微微扯了扯嘴角,但见姜酒摇摇头,伸手胡乱比划了一下。

“假的。”

她直截了当,也懒得掀眼皮子了,歪头往地上一倒,到底是撑不住,这些天只吃清粥吊着命,哪有多少力气?

姜流苏将她横抱着放到床上,贴心地又给她掖好被子,拨开遮眼的乱发。这姑娘如今刚醒,懵懂之状一如是刚出窝的小兽,不过警惕性是异常的高。

肌肤如玉,朱笔细描勾勒出的唇微张,隐约可见细白的贝齿,他不由得伸手轻揉了一把那朱红的唇瓣,异常柔软,指尖稍探进口内,湿润软绵。

姜流苏闭了闭眼,末了长叹一声收回手。

江若谷喜欢的人,他若染指,铁定是要被送进宫去的。那般狠毒的男人,下手从不拖泥带水。姜流苏于是看了看周围,好在无人。他出门洗了一把脸,午后人终于清醒,撸起袖子先去了厨房。

她那样子醒来肯定是要吃点东西的,姜流苏先准备着,守了两个月左右,见识了那清秋药的厉害,他开始有点心疼姜酒。

被江若谷这样的男人觊觎,当真是不幸。

*

姜酒在傍晚又醒了,屋里有粥的香气。

穿着月白襕衫的青年侧面瞧着颇有几分的清贵之气,修长的手指拿着调羹,看神情,似乎是有点心不在焉。

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音,姜流苏看了眼床榻,姜酒警惕地望着他,一张小脸半边陷在枕上,他不由得失笑,这样的姜酒完全不像当日那般刻薄的账房。

“姐姐醒了,我喂你吃粥可好?”姜流苏道。

姜酒盯着那碗加了鸡丝的滑蛋粥,好半晌点头。

有力气她才能爬起来。

姜流苏很会照顾人,吃完粥她胃里暖暖的,整个人都舒服不少。于是歪头瞧着姜流苏,这人就着她用过的调羹尝了一口粥,然后满意地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姜酒问道。

对上她不解的神情,姜流苏道:“你喜欢我做的粥,我为何不能高兴高兴?姐姐一向冷冰冰待我,如今可能待我温柔一些?我日日为你下厨,你说可好?”

姜酒看着他莫名其妙,实在不知自己如何有这么大的弟弟。

“我弟弟今年不过十一,你这样究竟存了何种心思?”她不悦道,不过面上平平静静,声音有些许冷硬。

姜流苏闻言一僵,仿佛是听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眸里飞快的划过一丝不解,不过转而却是一笑道:“姐姐今年二十三了,阿祁二十一,姐姐可是睡糊涂了?”

姜酒闻言诧异不已,心里波动很大,身子一动,手碰到胸前的柔软才脸色突变。

她她她这里居然……长大了!

姜流苏看她一脸呆滞,微微一挑眉梢,拂袖先端着粥出去。他留点时间空间予她,她这样看症状仿佛是失忆了。想起是药三分毒的话,那清秋药都能让人假死多日,想来副作用也是很厉害,只不过厉害到让她失忆姜流苏先前也是不知道,且江若谷都不曾提醒过他。

夜里他伏案将今日所发生的写下来绑在信鸽腿上放出去,只是那鸽子飞到县外突然被一箭射下,叫了声就死透了。

一人从小树林里一步一步走出来,月色落在他的衣衫上,颜色愈发生淡,清隽的眉眼里染了凉意。捡起那只小鸽子,看见上面要寄走的信条后他默默不语。

垂下的眼帘半掩着晦沉的眸子,手指摩擦着那张纸,末了凉薄的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原先谪仙一般的人物仿佛是沾了些许的邪气似的,一双桃花眼弯了弯,颇有点蛊惑人心的味道在其中。

*

姜酒在床上躺了七天,这期间从照顾她换洗的老妇人手里大致知晓一点事情,不过她一个人时便忍不住对着镜子照一照。

这确实是她,不过她疑惑自己如何就这么大了。她印象中还是冬季除夕之时,阿祁不过十一岁而已。转眼一醒竟是如此,她现今只得慢慢来想,一次性去记太多问太多她身体吃不消。

夜里她总要做点梦,醒后呆呆要躺在床上一个时辰。

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一幕一幕驶过眼前,时快时慢。宝马香车,珍奇异宝,玉宇琼楼……繁华富奢如烟云一样,无比真实。

梦里人影憧憧,很多人是面容模糊的,她如一个过客,站在热闹的街头望着这些人从她面前经过,天地间的声音时而如潮水,一起涌过来让她烦得无处可躲,一时又寂寂无声。真实快逼疯她了。

第八日是个大晴天,清晨的时候姜流苏扶她到院子里走了一圈。

院子里明显有不同,她瞧着那些花儿,神情恹恹。穿着的深衣有些许肥大,她晃晃悠悠地推开姜流苏,开口道:“我坐在院子里,你不必看着我。”

姜流苏乖巧地点头,顺手拿着菜篮子出门了。

姜酒:……

她有点怀疑自己这弟弟是怎么回事,挎着小篮子的模样竟然有点……可爱?

*

因为姜流苏顶着阿祁的身份在青阳过日子,于是就改了姓,叫做祁流苏。时常去菜市场的他现在混得人缘不错。

挑挑拣拣半个时辰不到便回了江家老宅。

只是那树下的藤椅上空空荡荡的,院子里都没有姜酒的人影。他一时慌乱。姜酒平时不爱说话,他看她那样子就觉得她很不老实,眼神跟刀子似的,落在他身上时祁流苏都觉得自己是欠她钱且是长期不还,她盯着随时都要要债一般。

“姐姐?”姜流苏喊了声。

无人应答。

*

谋划几天,趁着他不在姜酒立马就翻墙出去,只不过爬到一半梯子扛不住她的体重,亦或许是年久木梯子里面腐朽了,她摔了疼呼出声,重重往下一摔。

眼前黑了下,她揉揉额角,踉跄着爬起来。

才一抬头,发现一只小鸟站在了枝丫上,而枝繁叶茂的树间则藏了一个人,穿着雨过天青色的襕衫。如若看的不仔细,她差点以为是被姜流苏给逮到了。

不过那人没什么动作,姜酒才细细打量了他一遍。

鬓若刀裁,眉目清隽,唇红齿白,总之是个极其俊秀的小青年,乍一看秀气的像是个姑娘,不过深看下去,无论是欣长的身姿还是那轮廓,到底是个男人,长得赏心悦目。

“你是?”姜酒不确定,启唇问道。

树上那人看了她很久,闻言颔首一笑,声音清朗又显温和。

“我叫祁安之,”

姜酒细想着,对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印象,于是好奇道:“你为何待在树上。”

“我想姐姐了,便过来看一看。”

姜酒:????

她怕是作孽了,姜酒此刻心里滋味很多,于是不做应答。

阿祁瞧着姜酒,视线对上那双眸子,不知多久,他跳到院墙上对姜酒伸出手。

“我带你走,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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