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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12)

可是后来,它让我刻骨铭心,应该说,每一个他去过的地方,都让我刻骨铭心。

恋物癖这种东西,是人在本能的寻找自己所缺失的养分,动物和植物都会,我恋城,恋很多城市,它们有时满了,有时空荡,它们永远不会跑,永远在那里,所以,把东西装进城市,是很安全的事情,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城市,梦想,青春,和陈染。

“你干嘛呢?装什么良家妇女啊?”

冯小胖一进门就不忘损容姐,我瞟了眼正在换拖鞋的冯实,又瞟了眼认真打围巾的胡心容,依旧扭过头来看电影。十多年了,我们仨有时间就聚一块儿,闲话天南地北打发时间,但不知为何,近来我越发的厌烦这种扎堆儿,确切地说我厌烦与我曾经认识的所有人说话,我厌烦我和他们那么像,有数不清的共同点。从前,我迷人大方,愿意分享一切,但现在,恰恰相反,恨不得全世界都打起铺盖卷滚一边去千万别让我看见。

“乐意。”容姐眨了眨大眼睛,眼珠乌黑泛着宝石般的亮泽。

“丑死啦。人家不能要,快别孔雀了。”冯实乐着坐在我旁边:“看什么呢你?”

“纪录片。”时间长了不说话嗓子有些发紧,我闷闷的。

“怎么就不能要啦,你懂什么,烦人。”

“反正我收的此类手工制品都被球球拿去垫窝了,垫窝都不好使。”

球球是他家一京巴,倍儿欢实,你要拿捏不好主人的性格看狗准没错。容姐刚想说什么,我却不知哪来的脾气:“说起来你也够没劲的,以前你不这样啊,干吗为一男的跟孙子似的。”

她愣了愣没说话,我站起来:“快别傻逼了,看着就闹心,陈染逗你玩呢,你傻不傻。”说完走进卧室,用力摔上门。

原来,我告诉自己姐姐才是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么真心实意。

靠在门上,望着屋里乱七八糟的厚厚的书,突然间觉得很累,疲惫像棉花糖一样让我陷了进去,不可自拔。

有人从后面敲门,声音越来越大,是容姐,她不停的喊我的名字。

“你干吗?”我猛然拉开门缝瞪着她,用我们相似的眼睛,那钢琴家似的手指悬在空中,停了好一会才缓缓放下来。

“你怎么了?”

“没怎么。”

只跟容姐吵过这么一次,她并没有与我争执,她把我当成宝贝,我却用恶毒的语言伤害了她。姐姐是善良的,纯洁的,她像个公主洁白无瑕,我想她并不明白我内心真正的想法,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曾无数次的埋怨过自己,但从未后悔,陈染让我像极了一个故事的主角,那个故事让我伤透了心。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我读着书名,有种特别的亲切:“讲的什么。”

“自己去看,不要问别人一本书的内容。”陈染站在凳子上端详高处的原文巨著。

“哦…”我拿着这本白皮的小说,迟疑了一下,塞进书包。

我们在偷书,偷一个死人的书。是陈染家楼上的教授,前些天死掉了,家属料理后事后把家具搬一搬,留下了不少很难买的小说和专著,也许偷书真的不算偷,与其让那些人把书当废纸卖掉,还不如交到珍惜它们的人的手里。

“我姐姐说她喜欢你。”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就说出口了,并且假装善意的问:“你喜欢她么?”

“有点吧。”陈染替给我书,我接过,手指相碰时有种刺痛感。

“什么叫有点啊,你不许招我姐姐,不然我抽你。”

“那我招你?”他从椅子上跳下来。

“边去,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我比较关心自己的脑子。”没看他,蹲在地上,把挑出来的书摞成一摞。

“我不是男人,我是小男孩。”他笑,轻易的就带过了那个话题,剩下惶惶不安的我,蹲在那,可怜兮兮。

回家后,有些气馁的拿出白色的小说,躺在床上读了起来,茨威格的语言很细腻,虽然没有太多的深度,却能抓住读者紧紧不放。我一口气读完了,那时是凌晨三点,严重的恍然让我心力交瘁,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女人,那个可悲的没有名字的女人,然而我害怕自己像她,我不想自己的一生如此苍白,这个想法是让我抗拒陈染的,他吸引我,但我不想因为他,而失去了自我,那不是伟大的爱情,而是可悲的牺牲,我无法一直走到生命的最后才入那个女人般对陈染说,现在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而你对我一无所知,你正在寻欢作乐,什么也不知道,或者正在跟人家嬉笑调情。我只有你,你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而我却始终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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