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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14)

“哦…”我点点头。

“其实南方挺好,除了不下雪,要不是为了考大学我才不回来。”

“你爸妈怎么不跟着你?”

“烦,他们要来我没让,反正他们也没指望我能考什么好学校,家里的旅行社还等着我呢。”

“你多好啊,家里开旅行社哪都能去,我看了你去西藏的照片,羡慕死了~”

周周漆黑的眼睛瞅瞅我,里面雾蒙蒙的,我总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

“到西藏旅游没意思,你有本事什么都不要了,到一雪山扔了车捡一方向就走,那才叫西藏,然后你就天人合一了。”

“万念俱灰了,真没准。”

她放下调色盘:“小鬼,还万念俱灰。”

“我觉得我好像爱上一个人,这就让我万念俱灰。”

周周愣。

“嗯,他叫陈染。”

“有病啊你。”

未来的落魄画家脱下围裙,上面色彩斑驳,在我们走后,一直孤零零的躺在那,在画家的舅舅的画室里,桌沿一半,地板一半。

这个秘密我在痛苦中只告诉了周周,自始至终。

九八年的高考,大家极度紧张,五六月份我妈都快长荣姐家了,周周在全国各地美院奔波完,也深陷于文化课复习中不可自拔,我奶奶更逗,直接在家摆起了菩萨香火,吃斋念经,说起来丢人,七月六号,我陪奶奶在客厅祈求了整夜,我记得自己傻乎乎的在心里说:他有什么愿望,他想去哪里,都让他实现好吗?奶奶告诉我,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那么,就算把我的福分也给他,请让他好。

八号的傍晚,我见到陈染,他打电话让我到动鱼的家,我刚洗完澡,套上连衣裙就去了,坐公车碰上特讨厌的大妈都没吵架。

“瘦了。”我进了门,走到他面前,伸手摸摸他的脸,就剩下这两个字。

他用纤长的手指整理起我还湿着的长发,漂亮的眼睛渐渐弯的像月牙:“你怎么穿着拖鞋就来了?”

“想你了,着急了。”我撇撇嘴,躲过他的手,爬上一个沙发,光着脚丫坐下:“你考的还好吧?”

“废话。”

我点点头,陈染还站那儿,笑的诡异。

“干吗呀你,瘆不瘆?”

“没事,送你个礼物。”他指指我后面。

我疑惑的回头,站起来去够与我背靠背的沙发,还没看着东西,就被陈染从后面抱住,他吻着我的脖颈,吻着我的湿发,温热的身躯紧贴着我,却什么都没有说,后来,他那样抱着我,让我坐在他的腿上,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宝贝,让我认为自己被他珍惜,虽然,胡心亭,一无是处。

陈染总带着一个银戒指,那天他退了下来,送给我,包括我没有成功拿到的,黑色的吉他。

容姐考到成都,周周考到南京,陈染考到上海。

他们都成才了,企图把我一个人扔在北京,但是,看到每一个人的录取通知书,我还是高兴的,我喜欢看见别人尘埃落定,不然,有谁在我眼前没着没落的,我更容易迷惘,我不喜欢迷惘。

整个夏天我都在和周周学素描,和陈染学吉他,被他俩一致认为笨的出奇,但,很奇怪,他们一直互不相识,偶尔见了面也是生疏的打个招呼,导致我曾一度怀疑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后来我明白了,人其实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可惜,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我即想变成陈染,又想和他在一起的努力,全部都在明白之前。这简直是倒霉透了。

陈染最后放弃,只教我一些老歌,搞得我一辈子也不会弹吉他,只能摆弄一些过时的旋律。不过能经常和他见面,看着他美丽的手指拨弄琴弦,也是种幸福,深陷迷恋的时候,我是简单的,容易满足,天真烂漫。

动鱼的家,那个拥有莫名称呼的地下室,有着我最美好最透彻的回忆,那里每个沙发,每个吊灯,每个桌台都熟悉得无以复加,导致十年后回到这里,我还能指出一桌一椅,一颦一笑。

我们。

他。

我。

“你看看这个书吧,挺不错的。”

他那天来,随手扔给我了毛姆的《刀锋》,我愣愣神接过,没问他,他却破天荒地告诉我内容。

“讲一个一战飞行员,拉里,复员后寻找某种东西的事儿。”

“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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