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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144)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他如鲠在喉地想要争辩,可魏玉林又说:「殿下您想想,自皇上生病之日起,也有三四年了。这三四年里,一直不问朝政,而殿下您正值年少有为之时,此时承继大统,不止是为您自己,也是为了天下社稷。」

孟君泓说不出话。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他也知道自己想谋求那个位子,一直以来都只是为了自己。

再则,他真的没想过弑君弑父。

但最终,魏玉林说服了他。

魏玉林说过了软话便来了应的,他告诉他说,此时于他而言不过是两条路,一是假作不知此事,等着他们将事情办妥,然后安安心心地登上那个位子;另一个,则是去告发此事,那他魏玉林若死了,也保证让他活不了。他会让皇上认为他这个皇十子是与他们一伙的,只是因为出了分歧才去告发,让皇上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一人之上或者阶下囚、甚至身首异处,魏玉林要他抉择。

而他做不出其他选择来。

他只能点头答应。

接下来的两三日里,天气好像突然热得快了。

太阳炙烤着大地,仿佛有意将一切都加加温,让一切人和事都无法再故作冷静,那股暗潮也在高温中愈涌愈烈。

谨亲王府,孟君涯静听着宦官禀话,一语不发。

底下跪着的宦官在这股安静中冒了一头的冷汗,还是不得不定住神继续说:「齐郡王阖府去了江南;浦郡王说王妃病了,从东边寻了个神医,将王妃送去看病了,几位郡主和小公子都陪着;逸郡王那边说是王妃想向定妃娘娘的娘家尽尽孝,是以王妃连带两位侧妃、两位妾室和府里的公子郡主们都去了济南,今天天不亮启的程……」

那宦官说得都气虚,觉得自己说完之后,王爷准得让人把他拉出去打死。

他还觉得,各位殿下也是真不够意思。平日里说起来都是亲兄弟,眼下大事当头,一个个全跑了?

不料,谨亲王听完后只是一笑:「好。」

宦官:「……?」

谨亲王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出京的那些,你派人追上去说一声,让他们近两日加紧赶路,能离京城更远些便更远些。」

「是……」宦官迟疑着应下。

「我那些还在京中的弟弟……也让人送信去,就说多谢他们留下,让他们把近三年与谨亲王府的书信往来都烧了吧。我若败了,罪名我自己担,与他们无关。」

「……爷。」底下的宦官磕了个头,终于大着胆子直起身,「您、您真的要……」

「快去。」谨亲王眸光一厉,不由分说。

逼宫篡位,这是大不孝的事情,先前的三十余年,他都不曾想过自己会做出这种万人唾骂的事。

但是,眼看着君父丧命和逼宫篡位谁更不孝?

说不好。

一行人到济南的时候,天正热得厉害。定妃的母族先一步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住的是当地知名的乡绅金家的宅子,里里外外都明显重新拾掇了一遍,看上去比王府也差不了多少。

几个孩子都累了,安顿下来后,乔氏便与玉引一起哄阿祚阿佑休息。环顾着四周,乔氏有些忧心道:「这宅子瞧着不像别院,那是他们自家人住到别处去了?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感觉跟抢了旁人的住处似的。」

第四十六章

玉引一哂:「这你不用担心,皇亲国戚下榻,搁到寻常人家,那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情。」

慢说皇亲国戚,就是谢家这样对皇亲国戚根本见惯不怪的世家,在这方面也还是有些讲究的。谢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方亭子,家中的小孩子概不让进,大些懂事了才允许到里面小歇喝茶,原因便是当今圣上从前到谢家时,曾与她的几位叔伯长辈在亭中吟诗作对,从此那方亭子就成了个「圣地」。

玉引儿时对此不解过,她问母亲说:「为什么要这样?皇上才不会管我们去没去那个亭子里呢。」

母亲便说:「那你不念经,佛祖也不会管你呀。」

她仰着头反驳:「佛祖会,佛祖什么都看得到!但皇上看不到啊?皇上住在皇宫里,不知道咱们家里的事情!」

她这么说,逼得母亲不得不换个思路跟她解释。母亲就告诉她:「皇上是天子,他有福气,他待过的地方也会留下福气。所以我们想把那份福气保住,不能让小孩子玩玩闹闹的破了福,这样,家里才能长盛不衰。」

这番话,玉引当时信了。加上家里确实一直繁荣昌盛,她觉得和家中对天子的尊敬有些关系。于是她一度对那方亭子十分敬畏,有时逢年过节回家她还会抄一卷经敬到亭子那里,就是希望上天、天子可以保佑谢家。

但那其实也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下突然再想起,她突然觉得可悲可笑。

可悲可笑的不是谢家,而是「天子有福」的说法。

她想,如若当今圣上真的那样有福,朝堂上怎会闹到当下的地步?奸宦当道,龙子凤孙反受欺辱,这是在寻常人家都会觉得不幸的事情,何况皇家?

玉引摇了摇头,将这思绪拨开,叫来赵成瑞,吩咐他挑些首饰之类的东西给这金家的女眷送去,算多谢他家出借宅子。而后又叫来珊瑚,道:「备纸笔,我给王爷写封信。」

结果大抵是因为心事太重的缘故,这封信她写得十分的长。不知不觉就说了好多闲话,什么在路上遇着一只母猫在车下生小猫啊,经过小村庄时看到村民特别新鲜地要上前围观、又因护卫太多而不敢凑近啊等等,全都告诉了他。

写完之后她自己看了一遍,觉得这写得算怎么回事?丢死人了。

于是她又换了张纸来重写,写了句「已达济南,皆安,勿念」之后停住笔,觉得这样言简意赅最好,他现下兴许很忙,最好不要给他增添额外的东西让他读……但看看旁边那两页,她又特别想也递给他。

踌躇了半晌之后,玉引拿了两个信封装它们。交给信使时,她拿着只写了一句话的那封,交待说这个是急信,一定要王爷当场拆开看,然后又把另一封给他,跟他说这个不急,让王爷闲下来再看。

而后她舒了口气折回卧房,抬头就见阿祚阿佑又抽风了……

这兄弟俩自己摞成了一摞,阿祚在下面,阿佑在底下,然后还压在乔良娣身上,咯咯傻笑得十分开心!

「你们俩!下来!」玉引板着脸过去一把先将阿佑抱下来,斥他们说,「不许欺负乔良娣!没大没小的!」

「王妃息怒。」乔氏抱着阿祚坐起来,噙笑说,「王妃,这些日子在济南……妾身帮王妃带两个小公子行不行?」

「你不嫌累啊?」玉引也笑起来,抱着阿佑坐到她身边道,「兰婧也还小呢,你带她也辛苦你。平日你要来跟这两个玩玩都随你的意,别太由着他们闹,他们闹起来没数。」

「……王妃。」乔氏瞧着有点怯怯的,踟蹰了会儿,才说,「何侧妃在路上……跟妾身说了好久心事,妾身想,咱在济南也没多久,王爷也不在……能不能让何侧妃陪陪兰婧?」

「不行。」玉引面色骤沉。

她蹙眉睇了乔氏良久,还是说了句不客气的话来告诫她:「谁许你动欺瞒王爷的念头的?你觉得我让你带兰婧只是为了做给王爷看的?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王妃……」乔氏面色煞白,再不敢多提这事,放下阿祚扑通跪下,「王妃恕罪,妾身一时糊涂……」

玉引不再看她:「自己去跟芮嬷嬷说这事去,她说怎么办便怎么办,我不多说你了。」

芮嬷嬷……

乔氏想起刚入府那会儿挨板子的事,一下子被这三个字吓哭了。她又求了玉引几句,玉引冷着脸始终没理她,她最终也只好磕个头告退,悔不当初地找芮嬷嬷领罚去。

京里,孟君淮向谨亲王打听了几次具体的安排,愣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