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后的锦绣之路(121)

这水榭修建于湖泊之上,距离岸边足足二三十米,由一道玲珑蜿蜒的水上廊道相联通,只要命人守住廊道入口,就可以保证谈话无人能偷听。

上了廊道,绕过浮雕寒梅傲雪图的宽敞石制大屏风,就进了水榭,下仆捧着锦垫棋盘香炉温酒等物,迅速布置妥当。

霍珹吩咐,将所有隔扇窗打开,然后统统退下,他点了一个在西书房当差的管事英夫,命其领人守住廊道入口,即便是霍温前来,都不得放行。

英夫闻言诧异,但他既然在西书房当差,就是霍珹的人,因此虽不解,但也曾不犹豫,立即应喏,领所有人鱼贯退下。

饶是如此,霍珹未曾大意,他佯作观赏风景,在水榭里头细细踱步一圈,未发现丝毫不妥,又重新绕过大石屏风,亲眼看了英夫领着人牢牢守住廊道入口。

他这才放了心。

“你们究竟是想怎么样,啊?!”

荀续忧惧了几个月,又死死憋了一路,异常暴躁,一见霍珹转回来,“腾”一声站起,怒道:“大不了,鱼死网破算了!”

“你放心。”

人后,霍珹微笑彻底收敛,他压低声音冷冷道:“大约鱼死了,网也是破不了。”

荀续豁出去,确实可以要挟霍珹,但却要挟不了陈佩。坐看荀氏被灭,丝毫不影响陈佩继续和霍珩争天下。

一句话让对方瞬间哑火,霍珹见状冷冷一笑,道:“我劝你还是小点儿声,这邺城还在查当年的内应呢。”

“什么意思?”荀续栗然一惊,睁大眼睛看着霍珹。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霍珹在棋案一侧坐下,无情击碎对方的奢望,“我那堂弟已知晓当年洛水一战有蹊跷,还获悉有内应,这邺城内外已查了有大半年了。”

荀续闻言,心脏不可遏制地缩了缩。

霍珩当年亲手斩杀蓝田军首领并枭首示众三月,并将对方身躯大卸八块弃于荒野,报父仇决心之坚定,手段之雷厉风行,让人闻风丧胆。

作为杀父仇人之一的荀续,听起来感觉是更加强烈,他至今都不曾忘记初闻此讯时的骇然。

一时冷汗湿透里衣,他跌坐在锦垫上。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他连忙问霍珹:“那他查得如何了?可有头绪?”

眼见对面的霍珹淡定端坐,尚不紧不慢斟了樽温酒,徐徐小酌,他不禁心生希望,事情应该没坏到那个地步吧?

“慌什么?”

霍珹果然道:“他既然还到城门迎你,待以贵客之礼,你还慌什么?”

“你暂且放心,目前,他还没查出什么。”

荀续面色刚一松,霍珹就补上一句:“不过,日后难说。”

这一松一紧的,折腾的实在难受,荀续面色阵青阵红,心绪阴晴不定。

庆幸吧,是有一些的,但更多是忧虑和烦躁。

霍珩这表弟的能耐,他是毫不怀疑的,继续查下去,谁也不保证查不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查不出,陈佩和霍珹能放过他吗?

不能的。

霍珹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他搁下酒樽,十分认真道:“陈佩实力不比冀州弱,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荀续冷笑一声,讽刺道:“冀州若败,我看你这姓霍的,也没好果子吃吧?”

“所以,我要的并非冀州事败。”

霍珹说出今天谈话的最终目的:“我和他现今的计策,只是让霍氏换个家主罢了。”

没错,陈佩和霍珹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先扳倒霍珩,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或割地和谈,或来一场心服口服的对战,都可以。

陈佩和霍珹的关系,远非荀续所以为的单纯利益交易。二人乃是旧友。旧年天子尚在,扬州和霍氏八竿子打不着,二人因为相似的际遇成为好友。陈佩脾气古怪,霍珹还是他唯一的一位友人。

再后来,陈佩执掌扬州陈氏,最初他的出手,并未因为目光远大到能看出霍珩会称霸北方,而是为了助霍珹这位唯一的朋友的一臂之力。

要不然,他没必要选霍氏,当年他不是找不到比荀续更合适的合作者。

在陈佩眼里,霍珹除了是旧友以外,还是从前他自己的一个影子。帮助霍珹,就有帮助自己的感觉。

不过时至今日,早不是单纯为了帮助老友了,里应外合除去霍珩这条拦路猛虎,是陈佩当务之急。

总而言之,现在的目标是霍珩本人。

“兖州大战不日将至,届时便是合适时机,我二人已商量周全,你按计划行事即可。”

霍珹从怀中暗袋掏出一个小竹筒,递到荀续手中,“回去看罢,立即焚毁。”

荀续条件反射抓紧小竹筒。

他面露迟疑,只是也很清楚,自己没得选。

霍珹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兄放心,计划很周全,此事必能……”

“成功”两字尚未说出口,忽二人听到大石屏风后有“咔嚓”一声枯枝被踩折的脆响。

不大,但也不小,落在二人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谁敢登廊?!

英夫和看守廊道的都是死人吗?为何无声无息?!

霍珹脸色一变,抄起置于案上的佩剑,迅速站起,几个大步绕过大石屏。

映入眼帘的是三张素白的脸,吕氏,以及她的两名贴身侍女。

第83章 吕氏

今天天气不错, 吕氏本来领着一双儿女在花园放风的, 没想到刚往梅林走了几步,就听说前院传了舞姬。

她登时大怒。

吕氏是个醋劲大的,最看不得夫君和别的女人有瓜葛, 即使偶尔的逢场作戏, 她也非常不得劲。

老娘费心费力给整治了酒宴,你个男人转头就招了美姬,这合适吗?!

吕氏认为绝对不合适,她立即吩咐乳母照顾两个小的,自己提起裙摆往前头去了。

招待荀氏表兄, 赏赏歌舞可以, 但再进一步就不行了。

她得在后头盯着。

谁知吕氏匆匆去了东厅, 却只见一群身穿薄衫裙的美姬在瑟瑟发抖。

她蹙眉, 问何事,郎君和荀侯呢?

吕氏厌恶家里这群歌姬舞姬并非一天半日的事, 可惜家养姬女是风尚,霍珹不用,但也有招待宾客的需要,因此她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不过她是当家夫人, 要处置那个只是一句话的事,根本不需要和颜悦色。

舞姬们更惊, 为首一个伏跪禀道, 郎君和荀侯绕过东厅往角门去了。

吕氏厌恶舞姬, 但舞姬们也不见得喜欢她。一个家姬最好的出路, 就是得了主人或者贵宾的青睐,抬为妾室,生下一儿半女,终身有靠之余,也不用再恐惧年老色衰没了生路。

吕氏这种主母,就是生生斩断她们的唯一出路,如何不憎?如何不恨?

越是貌美的,恐怕就越是怨恨。

好比此刻的这位领舞姬女,她表面低眉垂目,表现十分温顺,但却没有禀明霍珹和荀续只二人结伴同行,未曾招半个舞姬相伴。

她心底深处,未尝没有盼望霍珹和荀续在谈正事,而吕氏贸贸然闯进去,因此被霍珹呵斥的。

吕氏闻言,果然拂袖往外而去。

她以往不是没有这么做过,不过她也懂分寸,不会作泼妇状当众下霍珹的面子,因此霍珹每回只无奈叹息,都顺了她。

只是吕氏没想到,自己这回踢铁板了。

说铁板其实也不对,因为这简直是一锋利的刀刃,碰则见血。

找人不难,刚出了角门,便见不远处的水榭廊道入口有人守着了。

她直接过去,登廊而上。

其实霍珹给英夫下的命令,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吕氏。

他防着父亲,因此特地强调了霍温,但他没想到妻子会来。

吕氏在霍珹这边,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夫妻感情好,她不但可以随意进出前后院,就连霍珹的外书房,如无特殊命令,吕氏也是能自由进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