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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锦绣之路(122)

什么时候会有特殊命令,那当然是涉及陈佩的大小事务。

只是这几年,霍珹极少和陈佩联系,因此特殊命令虽下过,但吕氏一次却也没有撞上。

而且霍珹和陈佩联系是绝密,就算是他一众大小心腹,也仅仅只有那么一小撮老人是知道实情的。

去绊住霍温的左夷属于后者,而负责看守廊道的英夫就属于前者。

外书房吕氏也说进就进,霍珹从未曾有过意见,因此,她很顺利地登上廊道,气势汹汹往水榭而去。

只是她绝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席话。

霍珹和荀续的对话,她听了大半。

她惊骇得血液倒流,心脏冰冷,手脚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动不能再动,那些话一句接着一句在耳边炸开,让她的脑子轰轰作响。

她的两个贴身侍女骇然不亚于她,且二人更多的是恐惧,能当主母贴身侍女就没有蠢笨的,听了这些绝密,吕氏如何尚不论,身为下仆的必是死定了。

谁想死?

谁也不想。

一个侍女颤抖着退后一步,重重一脚踩在风吹进廊道一根枯枝上,“咔嚓”一声脆响,突兀出现在廊道的大石屏风前。

几乎是马上,霍珹持剑而出,他面罩寒霜,英武的眉目间杀机毕现。

双方一照面,俱一怔。

霍珹拔剑的速度却没放缓半息,寒芒乍现,他毫不犹豫往那二个目露惊恐的侍女一挥长剑。

二女颈间被割开一道血口,鲜血喷溅,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二人倒毙当场。

霍珹另一只手从吕氏身前绕过,钳制住她,并捂住她的嘴。

全程不过一秒,就连背对着廊道的英夫等人,也来不及发现身后的状况。

荀续后脚跟出来吗,他认得吕氏,见状眉心立时紧蹙:“孟宣?”

“此间诸事,我自会处理妥当,表兄,你先回去即可。”

霍珹声音一如既往镇定,他叮嘱道:“信帛看罢,需立即焚毁,切记。”

荀续急欲回去和宋奕商讨,也不废话,点点头匆匆走了。

霍珹眯眼目送,见荀续走了,英夫等人也如意料中般继续守着,他才缓缓低头,看向妻子。

吕氏脸色苍白如纸,瞪大眼睛看着他,惊魂未定。

很显然,她不是刚进来的。

也听到了好些不该听的。

霍珹心一沉,捂着吕氏嘴的手没松开,半拖半抱将人弄到大石屏之后。

“唔唔!”

吕氏被惊醒,立即剧烈挣扎起来了,霍珹稍一犹豫,让她推开了捂嘴的手。

“孟宣,孟宣!为什么?为什么呢?!”

吕氏浑身颤抖,泪如雨下,哭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姓霍啊?!你还记得吗?啊?!”

她痛恨这种行为,却还是深爱着这个男人,因此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她仍下意识压低声音:“陈佩此贼,狼子野心,你怎可与之合谋害伯瑾?!”

“还有伯父!还有三叔父父子三人!还有冀州数万将士,数万大好儿郎啊!”

她简直不可置信,眼前这人还是与自己同衾共枕了十年的夫君吗?!

“你是不是疯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疯了?!”吕氏越说越激动,最后歇斯底里,状若疯妇。

只是随着她的质问,喘气越发粗重的霍珹最后也怒了,他霍地站起,握住妻子的肩膀,居高临下逼近,咬牙道:“我没疯,我很清楚我自己做了什么!”

“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了什么?!”

“同是嫡子!我长他幼,偏偏,偏偏他一生下来就是少主,注定是霍氏一族之主,而我!就注定只能是一个辅助者!凭什么!凭什么!”

他怒吼:“我自问不论军政,才能俱不逊色于他!!”

吕氏被吼得目瞪口呆,须臾她回过神来,喃喃道:“嫡长子继承家业,这是祖宗的规矩啊!”

“不仅仅霍氏,全天下的世族,都是这个规矩啊!”

她对霍珹的说话简直不可思议,“霍氏源远流长,前朝便已是大族,数百年以来,非嫡长子者,难道就没有惊才绝艳之辈吗?”

“若是人人皆如你这般,霍氏一族,恐怕早已就分崩瓦解了吧?”

不说远的,譬如霍望,譬如霍洪,这些霍氏的旁支子弟,哪个不是忠心耿耿地团结在嫡支的周围,为家主,为霍氏,哪怕战死沙场,亦在所不惜。

“霍珹,你天生有反骨,不要为自己寻找籍口!!”

吕氏句句在理,霍珹闻言面容却狰狞了一瞬,他赤红眼睛厉喝一声:“你个无知妇人!你懂什么?!”

说的好啊!说的太好了!

嫡长子继承制度传承百年,为何他的先辈安分守己,而他却心思叵测?

那个引子,还不是因为天意弄人!

霍珹是知道嫡长子继承制度后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知道他并非自己以为的那个“嫡长子”的。

他打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祖母慈爱,伯父叔父夸赞,父母亲更为之骄傲。出身霍氏,父辈俱英豪,年幼的他崇拜又自豪。

不记得是哪一天,家宴上谈及天下局势,伯父叹息朝廷腐败,末了感慨地看了看他,说振兴霍氏就看他们这一辈人了。说罢,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孩子懵懵懂懂,却把“振兴霍氏”记在心头,读书更刻苦,开始学武后也从不叫一声苦。

然而,就在开始学习基本功的时候,他无意间听见两个的侍女的闲谈,知道了世家的嫡长子继承制度。

他是嫡出,也是霍家第三代的最年长的,于是,小男孩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嫡长子”。

没想到并不是。

次年,伯母彭氏诞下一子,就是他的堂弟霍珩。

当时才六岁的霍珹,立即敏感地察觉他和堂弟的不同。

世仆争相奔告,说是少主人降生,整个霍家大宅,沉浸在喜气洋溢的氛围中。不管老少仆妇,人人都对元和居热情洋溢,提起堂弟,哪个都是恭敬地夸了又夸。

下仆们对霍珹的态度倒了没变,只是有了对比,高下立见。

就是那时候,他知道了此嫡长子非彼嫡长子。

精确地说,霍珹应该是二房嫡长子。

二房,从伯父继承家主之位那一刻,就成了旁支。

之所以还能留在霍家大宅没搬出去,是因为祖父早逝,父辈三人感情甚笃,而伯父也愿意照顾弟弟们。最重要的是,祖母健在。

生于长于霍家大宅,又因为年长和嫡出,给霍珹造成了错觉。

可是霍珹也并不认为自己天生反骨,因为他知悉真相后,虽失落,但也努力调节自己,适应自己的新定位,做好了当辅助者的准备。

霍珹的调节很有效果,但是吧,过去的事始终有痕迹在,没动过这个念头就罢了,一旦曾经误会过,成长过程中每每见堂弟与自己迥异的待遇,心里总会不是滋味的。

这就埋下了一个隐患。

“我十五岁那年,叛军抢占邺城,我母亲落入贼手。我父亲和我星夜回援,两军交战之际,母亲为了不延误战机,自戕在城头。”

死在他的面前,为了夺回邺城,为了保住霍氏基业,母亲牺牲了她自己的性命。

战役胜利了,邺城顺利被夺回,霍珹却痛苦不堪,站在这片土地,他仿佛能感受到慈母鲜血的温度,午夜梦回,始终无法忘记血溅城头那一幕。

他甚至产生了怨恨,邺城被叛军所夺,伯父难辞其咎,然而这失职,牺牲的却是自己母亲的生命。

霍珹始终无法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于是,他提出暂停军职,外出游历。

父亲同意了。

在这个游历的过程中,他途径扬州,遇上了一个人,一个彻底煽动了他心底恶念的人。

这人就是陈佩。

彼时,洛阳中的天子地位还勉强算稳固,诸军阀虽努力扩充地盘,但谁也没到展望天下的地步。霍氏和陈氏八竿子打不着,也无任何利益瓜葛,于是,初见面却意外投契的两个少年人,成为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