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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锦绣之路(124)

刚才因为听见霍温声音开始剧烈挣扎,却被霍珹死死钳制住的吕氏,终于找到了机会,使劲一挣,挣脱开来。

她方才突然想起一双儿女。

她的儿女还小,崇拜叔父敬爱祖母,也时刻为生为霍家人而自豪。阿彘和芽芽不能因为父亲的妄念遭受池鱼之殃,从此一生被毁,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骤然间,吕氏不想死了,她拼命挣扎,希望能引起霍温注意。

可惜失败。

如今一旦挣脱钳制,她立即放声尖叫,并转身往外狂奔。

“啊!”

短促的尖叫声才出口,就被重新捂回去。吕氏不过一介弱质女流,身手如何能和常年习武的成年男子相比拟?霍琛毫不思索,立即扑过去,重新制住吕氏。

但她这奋力一挣,也不是全无效果的,霍琛都被她带得脚下一个跄踉。

二人身旁就是坐垫和棋案,厚实的楠木棋案并未挪动,上头的两罐黑白棋子,酒樽酒壶等物被碰得“哗啦啦”倾泻一地。

吕氏不可避免地踩中几个棋子,光溜溜的棋子立即让她脚下一个打滑,身体站立不稳,猛地往后摔下去。

霍珹也被她带着往前扑去,但他到底武艺过人,一个趔趄,就站稳了脚跟。

他伸手去拉吕氏,手伸到一半,吕氏的态度和决心闪电般划过脑海,他动作一滞。

视线越过吕氏的耳际,他看见棋案坚硬且尖锐的边角。

千钧一发,他的手颤了颤,再往前探,却只抓住吕氏一小块纷飞的绛红衣袂。

“轰”一声闷声。

吕氏后脑重重地磕在棋案其中一个尖角上,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定定看着她同衾共枕近十年的郎君。

一抹殷红,无声流淌出来。

“别怪我,别怪我。”

霍珹缓缓单膝跪在她身侧,喃喃道:“阿雅别怪我,你怎么就不肯和我好好说话呢?”

喃喃良久,他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大手,抚上她大睁的双目,缓缓阖上。

“我会照顾好阿彘和芽芽的,我不会再娶。”

他低头,另一只手捂住脸。

……

“郎君?”

不管霍珹是否有悔意,现实并不容许他耽搁,左夷已经在外头轻唤了。

他“霍”地站起,“进来。”

左夷见主母倒毙,大骇,但他好歹是知悉旧事的人,经历阴私多了,因此不至于过分惊慌失措。

他很快调整过来了,急促回禀:“荀侯已离府,郎主寻您不见,已往西边书房去了。”

“嗯。”

霍珹低头看一眼吕氏,一切情绪已尽数收敛,吩咐道:“左夷,处理好这里,将吕氏悄悄送回正院。”

他踱了两步,站在大石屏一侧,瞥了眼地上两具女尸,又望了眼远处仍在坚守入口的英夫等人。

“英夫几个,都处理了吧。”

“厚待他们的家人,尤其英夫,他的位置就留着他的长子,次子幼子也好生提拔一番。”

霍珹环视花园一圈,眉目异常冷硬:“至于今日出入过水榭附近的,都记下名来,日后逐一都给处理好。”

“喏。”

左夷没有感到很诧异,主子干的是什么事,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吕氏,连主母都不例外,更何况这些寻常男女仆役?

快速交代妥当,霍珹仔细检查自己,见并未沾上一星半点的血迹,于是他定了定神,立即快步往外而去。

……

*

主母吕氏半夜起夜,因守夜侍女睡得沉,干脆自己起身去恭房,谁料竟出了意外,她折返时脚下一滑摔倒,后脑磕正了几案边角,很重,登时殒命。

因公务繁多仍在外书房忙碌的大郎君闻讯,大恸,痛哭失声之下,直接拔剑,将两名守夜侍女当场斩杀,为爱妻陪葬。

后院灯火通明,不少得用管事和下仆被拍醒,这个爆炸性的噩耗迅速在家中下仆的圈子蔓延开来。

连带前头家姬们的大院子都闻听到讯息。

吕氏去世,对于歌姬舞姬们而言,未必是坏事,甚至还是好事。整个大院子暗暗骚动起来,姬女们表面哀戚,实际内里暗暗称快的不在少数。

在这种奇异的氛围中,有一个叫云姬的舞姬却惊骇得手足颤抖,浑身冰凉。

她就是吕氏在东厅询问的那个领舞姬女。

一息之前,她还恨极了吕氏,但此刻她只如坠冰窖,牙关都“咯咯”作响。

吕氏,白天询问过她以后,是去了水榭的。

而那么恰巧,她身边正好跟了两个贴身侍女。

要知道今儿日间,她还祈祷吕氏此去直接触怒霍珹,因而受到呵斥的。这巧合的侍女人数,让她在乍闻消息时,竟浮起某些令人惊栗的联想。

任何能在团队混成佼佼者的人,都不是蠢笨之人,哪怕她出身卑微,无力扭转阶级。

云姬拼命告诉自己,自己想太多了。

但随着吕氏灵堂布置好,家中所有人都得去跪灵时,她又敏锐地发现,往常自己熟悉的仆役,不见了几个。

她万分谨慎地旁敲侧击,最终知悉了,里头至少有大半是荀侯登门时,在水榭附近出没过的。

云姬心脏登时缩成一团。

随后的一日,消失的面孔又多了几张。

不!不!

她不能再心存侥幸了!

她活下来很不易,她不想死,她得设法逃出去!

第85章 低落

邺城有宵禁, 大房的丧报,翌日清晨才到霍家大宅。

当是晏蓉正在溧阳居,她儿子闺女百日宴在即,正是忙碌的时候,早早起了和荀太夫人商议迎女宾诸事, 谁了刚入得正房坐下, 忽听见二门外清冽的云板声接连叩响四下。

二人对视一眼, 荀太夫人急问:“生了何事?

四下云板是丧音, 这是家族中有人去世了, 这两小百日宴前夕,怎地生了这事?

不过亲近几支里头, 确有二个年老体衰的,这是谁支应不过去了?

老太太正这般想着, 谁曾想管事娘子魂不附体奔进,急禀:“禀老夫人,夫人, 珹大夫人没了!”

“什么?!”

晏蓉惊骇, 睁大眼睛瞪着那管事娘子, 说的是谁?珹大夫人不是吕氏吗?

怎么可能?!

荀太夫人手抖了抖, 正端着的茶盏“噼啪”落地, 溅湿自己半幅下摆,“你说的是谁?是孟宣家的?吕氏?”

管事娘子也惊得不行, 忙道:“是珹大郎君家的来报的丧。说是昨晚珹大夫人起夜, 守夜侍女睡得死, 珹大夫人就自己起了,谁曾想回来时滑倒,后脑正正磕在几案边角,当场就没了。”

荀太夫人不信,拄着拐杖站起,“我去看看。”

吕氏为人爽利健谈,又恭谦孝顺,就连晏蓉这般相处时日尚短的都对其极有好感,更何况是荀太夫人?

本来尊不就卑,尤其是像老太太这般年岁已高,一般是不会出席个青春早逝的晚辈丧礼的,打发个管事去看看已经很足够了。但一来吕氏去得太突然,二来太婆媳多年,感情不浅。老太太执意要去看。

晏蓉赶紧去搀扶,她也一同去了。

她身上还穿着水红色织锦曲裾,申媪打发人赶紧回去取了套雪青色素纹衫裙来,她在马车上匆匆换了,又摘了头上的赤金红宝头面和手镯,换了一套玉饰。

申媪也是一脸犹疑,“唉,这好端端的,怎就……”

她和吕氏接触也不少,对其观感不错,一时惋惜惊叹,倒是不好抱怨对方死得不合时宜,恐怕对她家小主子的百日宴有影响。

晏蓉没说话,车行辘辘,她倒是把吕氏去世的消化下来了,只是依旧心乱如麻。好端端的一个人,吕氏身体比她还好多了,怎地突然说死就死了呢?

荀太夫人亲至,不但霍珹,就连霍温闻讯也匆匆赶出,“母亲,您怎地亲自来了呢?”

父子二人一身素服,霍琛腰系白巾,一夜之间他仿佛被熬出了大半精气神,神态萎靡,目含悲怆,下颌点点青黑是没心思剃掉的胡须茬子,眼眶泛红显然刚刚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