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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98)+番外

那封回信……

他打印的字极其简单,初次叫了自他写错了“桑鱼”开始,她衍生出的专有昵称“小鱼。”

——“小鱼,盼你幸福。”

这封信,也被蓝钦从大盒子里找出,水迹沿着他的脸颊,滴到发黄的纸张上,那行字下面,满满的,是桑瑜自己写上的吐槽。

“是男人!妈呀是男人!手超级好看又白又整洁!”

“都是你乱写桑鱼啦!不然我哪会有小鱼这种奇葩名字——”

“上大学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虽然说我本来也没见过你。”

“祝福收下了,希望!你比我还要幸福!”

她像发弹幕一样,在信纸空白的地方写了一串串的小唠叨,蓝钦一字一字珍爱地看,张着口用力呼吸,控制不住这颗为她跳动的心脏,软烂成一滩泥。

小鱼不知道,她去上大学,他立刻就搬去了她在的城市,和以往一样守在她的校门口,贪婪地窥探着愈发娇俏动人的她,夜夜辗转,刻骨思念。

他不敢露面,不敢真正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最大限度的胆量,是武装上眼镜口罩,装作陌生人跟她擦肩而过,维持着通信的关系。

信里,她给他讲述见闻,告诉他她在蛋糕店打工,做了很多创新的糕点,说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奇闻异事。

蓝钦手心滚烫,抚过他的那些回信,摸到盒子里最上面的一封。

是他给她寄去的最后一封信。

里面印着,“我一切都好,以后会很忙,到此为止,不要再联系了。”

打下这行字的当晚,他病情恢复后第一次心理崩溃,蜷缩在桌子下面,眼前一片黑暗。

只因为,他在校园里暗暗看小鱼时,遇见她在收发室取到他的信,被一群同学笑话,“太土了,什么年代了还交笔友,天天通信,笑死人了,你知不知道系里都议论你啊!”

他宁愿自己折磨,也绝不能……让小鱼因为他,受到任何嘲笑。

现在,这封几乎要了他命的信,就静静捏在他的指间,磨得发烫。

蓝钦双手发抖,抽出展开,看到信纸上有桑瑜留下的圆形水痕,以及大片晕开的蓝色钢笔字,“不联系就不联系!我学习也很忙的!哼!”

他的小鱼,没有……没有忘记他,也不曾把缩在车里那个行为异常的怪物当成可有可无的存在和负担。

即便是当年那样不堪的他,依然为她所在意。

蓝钦把信压在心口,用力蜷着身才能勉强克制着不冲出去。

衣柜外,徐静娴试了试眼角,叹息着轻声说:“……小鱼,要不是今天小沈出现打岔,可能妈还要过些天才能做好准备跟你聊这些,妈希望你好好考虑,跟钦钦直说吧,你爸的事,早晚也瞒不过他。”

桑瑜脸色苍白,垂头坐在床边,头昏脑涨地想着,不用说……

钦钦就在衣柜里,肯定已经把妈妈说的话全部听到了。

她家的情况,曾经有过的污名,她是个辍过学摆过摊的穷丫头,不是现在纯纯美美干净整洁的小护士和营养师。

徐静娴拍拍桑瑜的肩,走出卧室关上门。

衣柜里没有动静。

桑瑜咬着唇,钦钦怎么了……是不是听到这些,介意她了?

她眼角泛潮,忽的站起来,大步走去衣柜边。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不要她。

桑瑜吸吸鼻子,心里紧巴巴抽着,一把拉开衣柜门,低眸看下去,惊讶对上蓝钦通红的双眼和脸颊尚未干涸的水痕。

“钦钦?”

只来得及叫出一声,她就被蓝钦拦腰抱住,狠狠往怀里一拉,惊呼着跌进衣柜里,扑到了他的胸前。

第59章 神仙·59

挂裙子的塑料衣架错乱地互相碰撞, 发出闷响, 很快归于宁静。

衣柜的对开门吱吱扭扭阖动一阵, 停在了将关未关的位置, 留下宽宽一道, 洒进晕黄的灯。

桑瑜鼻息混乱,紧紧贴在蓝钦胸口上。

他的动作突如其来,她完全没有准备,一时把心里揣着的那些忐忑难过全忘了,好半天缓不过来神,乖驯的小动物一样窝在他胸口。

蓝钦身上穿着触感绵绒的针织衫, 她买的。

桑瑜越贴心里越软,拿额角来回磨蹭,不在乎身在哪里, 是否逼仄狭窄, 一门心思黏上去, 搂住他的腰。

蓝钦用尽力气箍着她,咸涩的吻连连落在她头发上, 抱着不够,亲吻也不够,他手脚并用困住她,又不知所措, 想不出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把她锁入身体里, 再也不要离开分毫。

桑瑜额前的细碎刘海被他的眼泪沾湿, 她感觉到凉, 脑袋里清楚了些许,想起刚刚看到他时,他是哭了的。

她连忙从他的桎梏里抬起手臂,摸黑触到他的脸,果然一片潮湿,她急得立刻想坐直,“钦钦?怎么了?!”

刚动一下,就被按回去。

别的事她可以惯着他,可都反常地哭成这样了,怎么能放任不管。

桑瑜坚持爬起来,紧张地去推门,试图让灯光更亮点方便看清楚,蓝钦不愿自己这幅状态暴露在她眼前,揉着她往衣柜角落里缩,喉咙里挤出颤抖的气音。

她被带着,身体略微晃动,指尖在柜门上擦过,顺势划在了一片滚热坚硬的金属上。

金属?还滚热?

那肯定是被衣柜里的人长时间摩挲过啊。

电光火石的那么短短一瞬,桑瑜敏感的神经蓦地拉紧,这个衣柜里……是不是放着她过去通信的大盒子?!

盒子里几百封信,字字句句都是她万般珍惜的三年时光。

蓝钦……看到了是不是?他刚才还在吃一个小小称呼的醋,现下发现这些,他得是什么感觉?

桑瑜心口乱跳,用力抓住他的手臂,“……你看信了?”

黑乌乌的柜子里,蓝钦的异色眼睛有如水洗过的宝石,挖不尽的情绪深深堆叠下去,半是明亮半是哀切,缓缓对她点头。

没怀疑,肯定醋死了。

桑瑜太阳穴抽痛,后悔不该推蓝钦进来,她对他不存在秘密,也不认为这些信件有任何见不得人,但是钦钦心眼儿小,太在乎她,哪怕是透彻至极的朋友也难免会让他刺激难过。

要怎么跟他说清……

她沮丧地垂下头。

钦钦因为信生了气,必定也听到了妈妈说的那些话。

现在她在他的眼里,多半成了浑身麻烦,家境浑浊,还有不明感情过去的坏女朋友。

桑瑜刚压下去的那些晦暗心绪,在流泪的蓝钦面前,忽然成倍地激涌上来,他会对她失望么?

她再怎么努力也笑不出了,强行挣开蓝钦的手臂退去衣柜的另一边,抱住腿,带了哭音,“那是我的笔友,我们认识三年期间,几乎每天都有通信。”

“就仅仅是笔友而已,面都没见过,你不要吃他的醋……如果当时没有他出现,我也许就坚持不到今天了,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累,”她蜷成一小团,把头埋在膝盖上,声音苦涩地哽在嗓子里,“我家以前发生的事,我妈基本都讲了,你全听到了吧?”

衣柜里只有那么大一点空间,她再退也退不到哪里。

蓝钦疼得心绞,他没带手机,无法表达,迫切地过去拥她,她就是不肯,抵住他的肩膀,抬起脸凝视他,唇颤着,声音轻弱,却字字清晰地对他坦白,“蓝钦,妈妈说了不能算的,我必须自己当面告诉你……我一直没跟你提过的我爸,在我十四岁那年,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不是普通的火灾意外,”她忍了忍,眼泪到底静静淌下来,“新闻里说,他作为保安,从一场宴会上,绑架了一个男孩。”

那条新闻,她到现在还记得真真切切。

她的爸爸被称作桑某某,作为保安却动了歪念,为了谋取巨额赎金,在一场豪门宴会上绑走某家千金贵体的小少爷,在藏匿点打电话索要钱财时,现场发生大火,他跟被绑走的男孩,全部葬身火海,没有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