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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50)

或许是因为淑嘉县主的缘故,临安长公主待她不坏,至于越王留下的两个儿子,虽然被母亲娇惯长大,但因为幼年遭遇变故的原因,性情并不跋扈,反倒有些怯弱。

较之从前,这次再过府时,谢华琅的身份便不同了,临安长公主亲自迎出门去,向他们二人见礼。

她年纪也不算大,年过三旬的少妇,正是妩媚鲜艳的时候,云鬓高挽,长裙曳地,步摇的流苏优雅垂落,日光下泛起金色的涟漪,极尽华贵。

虽然两任丈夫都已离世,但长公主的尊荣,已经足以弥补那些孤寂的年月了。

谢华琅隐约听人提了一嘴,说临安长公主是有男宠的,不仅如此,府上还豢养了好些俊俏郎君,只是时下风气开放,盛世风流,她又不牵连政事,连顾景阳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没有人会去触霉头,提起这事了。

“皇兄也真是闷的住,早先说是要孤身清修,我还忧心许久,不料一眨眼,就改了主意,要娶位嫂嫂回宫。”

临安长公主原本不知谢华琅要来,真见了她,倒也不露异色,手中执一把团扇,轻轻打了一下,笑吟吟道:“若知是相中谢家女郎,我还能早些牵线。”

谢华琅本也不是脸皮薄的,听她如此讲,失笑道:“长公主怕是有心无力,若真早几年牵线,我还不知是什么模样呢。”

临安长公主又是一阵笑。

七月烈日炎炎,人在外边站一会儿,便觉得晒得紧,临安长公主便催着往后院池塘边的楼阁处歇息,又吩咐仆婢送了各式鲜果、糕点来。

那果子都是冰镇过的,上边冰碴子都没化开,谢华琅下意识伸手去拿颗红杏,手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凉气儿,身体就先一步感觉到了。

顾景阳淡淡瞥了她一眼,也没说话,谢华琅便意识到不好,辩解道:“可不是我想吃,是帮你拿的。”

顾景阳伸手道:“那拿来吧。”

谢华琅心中一痛,依依不舍的将那颗红杏递过去,人也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有些蔫了。

临安长公主见他们二人相处的这般好,还真有些诧异,转念一想也是,若非如此,怎么能叫皇兄动心求娶?

“皇嫂体弱,受不得凉,”她吩咐仆婢:“再去取些果子来,不必冰镇了。”

谢华琅赶忙道谢。

顾景阳不是爱说话的性格,对着这两人倒还好些,临安长公主也颇和气,三人相对而坐,气氛倒也和睦。

日头渐渐高了,几人谈兴却不弱,身处楼阁,外临池塘,也没有别处那般炎热,谢华琅便在窗边,正侧目去看外边景致,便听不远处有琴音传来,颇有几分功力,心弦不免一动:“那是……”

临安长公主先是一怔,旋即有些不自在,还是她身侧仆婢垂下头,低声道:“是两位郎君修习功课的地方。”

临安长公主的两个儿子,年长的十四岁,年幼的才八岁,他们毕竟姓郑,生父又为舅父所杀,故而即便顾景阳过府,也极少会出现,免得彼此相见,两下尴尬。

谢华琅见她困窘,也有些后悔方才一问,可话说出口,毕竟覆水难收。

顾景阳神情淡淡,却握住她手,轻轻捏了一下,仔细听了半晌,道:“很不俗。”

临安长公主微松口气,又吩咐道:“叫他们别闹,先去玩儿别的吧。”

“兴之所至,不必搅扰,朕也很久不曾见过他们了,”顾景阳起身道:“去看看也好。”

那地方离这楼阁不远,走过去,也不过半刻钟功夫,越是离得近了,那琴音便越清晰,澄澈之中,颇有些凛然之意。

谢华琅颇通琴道,颔首道:“的确出众。”

顾景阳微露笑意:“不如枝枝。”

第35章 心软

拐过长廊, 便是小厅,那琴声也愈发近了。

内侍要去通传, 却被顾景阳止住了,几人一道进去,便见临安长公主府上的两位郎君跪坐在侧, 弹琴的却是位衣裙华美、极为鲜妍的年轻女郎。

临安长公主面色微变,目光扫向旁边两个儿子, 眼底厉色一闪即逝,那两个年轻郎君被母亲如此逼视, 下意识垂下头去, 不敢做声。

顾景阳神情淡淡, 谢华琅脸上却添了三分笑意,手中团扇打了一下, 连带着玉柄上坠的穗子轻颤。

她也没有说话。

一曲终了,那女郎起身见礼,轻轻垂首时, 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臣女敬请陛下、皇后娘娘安,再问长公主殿下安好。”

顾景阳不做声,谢华琅当然也不会开口, 临安长公主却不看那女郎,只问两个儿子:“思言,思良, 延秀怎会在此?”

她的长子思良怯怯道:“弟弟前些时日病了, 延秀姐姐是来探望的……”

“我到得早, 听说姨母在忙,不敢前去搅扰,便先来探望两位表弟了,”那名唤延秀的女郎忙解释道:“失礼之处,望请姨母不要见怪。”

她既然称呼临安长公主姨母,便知母亲也是出自皇族,亦或者是宗室,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她的生母是太宗第七子纪王的女儿,正经的宗室县主。

昔年郑后称帝,作为一个女人,遭受到的反对可想而知,最强烈的抵触便是来自于宗室、以及先帝与太宗时期的老臣,郑后以酷烈手段清洗掉这些人,同时也不得不做出妥协,拉拢另一部分人,再拔高郑家的地位,勉强令其能同皇室相抗衡。

短时间内要将两大家族融合,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联姻。

天后将独女嫁与侄子,又赐死出身宗室的儿媳妇,令娶郑氏女,除此之外,更促成了许多宗室与郑家的联姻,纪王府的县主,便是其中之一。

这的确是一个有用的法子,虽然谁都知道目的是什么,但联姻之后彼此相融的血脉,却并不是假的。

郑后倒台之后,顾景阳清洗掉朝堂内郑氏一族的党羽,族诛郑氏满门,但血缘使然,有些人是没法下手的。

临安长公主是他胞妹,这场动荡中已然失去了丈夫,他作为兄长,难道能将她的两个孩子一并夺去吗?

或自愿、或被迫嫁与郑家的公主、县主,生下的儿女也流有皇家的血脉,难道真能不顾忌宗室,一并处死吗?

也只能将他们留下,保全富贵,不涉政事,等时间将一切掩埋,才能彻底终结掉郑氏曾经带给这天下的影响。

但人总有不甘心的时候,倒不是想要复辟昔日的荣光,而是他们太需要一个保证了。

现在的三台八座,都是亲自参与过昔年宫变的,为了维护自己的胜利果实,皆视郑氏为仇寇,恨不能叫那些余孽立即消失,而皇帝为顾全仅存的宗亲们,虽然勉强肯将那些人留下,但若想指望他主动说句话,那便是白日做梦了。

这样的时候,他们很需要一个人被送到台前去,展示出皇帝愿意优容的态度。

临安长公主是不愿牵扯到这样一个漩涡中去的,毕竟她是先帝的嫡女,是今上的胞妹,她的儿子也要唤顾景阳舅父,只要别作死,就能富贵终老,但现在他们做的事,很可能叫她的两个儿子,陷入另一种危险的境地。

精心描画过的眉黛染了三分不悦,她甚至于都没有同延秀说话,转向顾景阳,轻轻道:“这是纪王叔家的外孙女。”

顾景阳道:“起来吧。”

延秀便站起身,垂首侍立在侧,一句话也不曾说,反倒是八九岁的思言,主动问了句:“舅舅,延秀姐姐的琴弹得好不好?”

谢华琅听得笑了,主动为顾景阳打一下扇,询问道:“陛下觉得好不好?”

顾景阳看她一眼,道:“那架琴不错。”

这跟问画的怎么样,说宣纸不错有什么区别?

思言年纪小,不觉得有什么,思良脸色却有些白了。

延秀掩在衣袖中的手,也不觉收紧了些,耳畔的羊脂玉耳铛细腻而温润,倒显得她神情略有些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