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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51)

她垂首道:“臣女技艺不佳,叫陛下见笑了。”

不远处便有坐席,顾景阳似乎无意站在说话,同谢华琅一道往上首去坐了,这才道:“纪王近来如何,身体可还好吗?”

延秀答得恭敬:“外祖父很好,陛下时有恩赐,阖府上下铭感于心。”

顾景阳淡淡颔首,没再说话。

日头已经很高,按照时辰,也该用午膳了。

临安长公主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看不透的,虽然不喜延秀此来,但毕竟有纪王府的情面在,加之顾景阳也没说什么,倒不好赶人走,吩咐添了碗筷,叫她留下了。

大概是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午膳时没人做声,底下有歌舞乐伎助兴,但有心赏玩的却几乎没有,除了谢华琅。

内侍斟了酒,顾景阳饮了口,又去看身边人,那目光停的有些久,谢华琅察觉到,便悄声道:“九郎,还有别人在呢,你这么盯着看,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景阳被她说的有些不自在,略顿了顿,方才低声道:“枝枝,你生气了吗?”

谢华琅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顾景阳便静静看着她,见她当真不曾动气,甚至于还有闲心欣赏底下歌舞,忽然淡了神情,别过脸去,道了声:“哦。”

谢华琅悄悄用胳膊肘拐他:“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食不言,寝不语。”顾景阳淡淡道:“噤声。”

谢华琅不解道:“你气什么呢?”

顾景阳却不吭声,端起酒盅,又饮了口。

谢华琅仔细想了想,须臾便有了答案,闷笑道:“九郎,你怎么这样?我不吃醋,是我看得开,可不是不在意你。”

顾景阳一言不发。

他们二人身居上首,离其余人有些远,厅中又有歌舞乐伎,别人能见到他们说话,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见那二人说了几句,便神情不悦,心中不免一动。

“你别不理人呀。”谢华琅却没在意底下那些,她也坏,见顾景阳不做声,便借着桌案遮掩,伸手过去,轻轻在他腰上揉了一把。

男人的腰哪里的能随便碰的,顾景阳身体微颤,酒盏中的酒水险些撒出来,侧目看她一眼,正待说句什么,另一头却有人先一步开口了。

延秀起身致意,笑容温婉,恭谨道:“早先也曾见过皇后娘娘,只可惜未曾深交,今日再会,臣女敬娘娘一杯。”

谢华琅先前其实见过她许多次,然而彼此身份尴尬,却也无甚深交。

昔年郑后倒台,谢偃也在其中掺了一笔,甚至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他的女儿,谢华琅当然不会同郑家的女儿有所交际,对方也是一样。

今日见了,延秀既和和气气的,她也不必作刻薄凌人状,反倒失了体面,不再挑逗身侧郎君,她笑应一声,示意女婢斟酒,仰首饮下。

“长安谢氏声名赫赫,诗书传家,”延秀见状,笑赞道:“臣女曾经见过娘娘的诗文,文采斐然,不逊须眉。”

生的漂亮,说话也好听,真是讨人喜欢,谢华琅都有些中意了,笑吟吟道:“别人是给谢家面子,顺带着捎上我而已。再则,我现在也不喜欢那些,反倒喜欢上听曲了,软绵缱绻,写的很有意思。”

延秀微露诧异,顺势问道:“什么曲调这么有趣,连娘娘都吸引住了?”

谢华琅便笑道:“……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延秀听得微怔,旋即才迟疑道:“只听这一句,似乎是讲闺情……”

“我最中意那句‘早悟兰因’,这话说的含糊,其实还能说的更清楚明白。”

谢华琅转头去看顾景阳,目光专注,笑吟吟道:“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这话于闺中女子而言,却是极为大胆奔放了。

饶是延秀有意奉承,也有些面红,羞于再说下去,临安长公主原是在喝茶的,听罢险些呛到,身后侍女忙为她抚背,这才缓和过来。

她们尚且如此,更不必说顾景阳了,他本来是想听她能说些什么的,真的听到了,却有些怔然失神。

这样鲜活奔放的表白之辞,真亏她说的出来,这可不是方才那般低语,宴上其余人,怕都听得分明。

谢华琅也不在乎,便托着腮,含笑盯着他看。

顾景阳脸皮薄,闻言不免窘迫,被她那般缱绻的目光看着,心却不觉软了,微含斥责的斜她一眼,却温和道:“枝枝,人前不许说这样的话。”

“嗯,”谢华琅声音低了,应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再说给你听。”

顾景阳道:“好。”

其余人简直没脸再听下去,纷纷低下头去,或饮茶或夹菜,只当自己此刻不在此处。

谢华琅脸皮厚,不觉得有什么,方才饮了杯酒,又觉有些闷热,同顾景阳说了一声,想出去透透气,顺道看看临安长公主府上极有名的贵妃红。

寻常牡丹都是开在五月,唯有这种开在七月,且花大如盘,花瓣儿层层叠叠,花色灼灼,极其艳妩,整个长安,也只有临安长公主这儿才有。

顾景阳自然不会有异议,叮嘱她记得撑伞,仔细晒了,又吩咐衡嘉:“枝枝不认识路,你也跟去。”

衡嘉应声,临安长公主的面色却有些不自在,借着低头饮酒的空档,勉强遮掩过去。

他哪里是怕谢华琅不认识路,分明是怕她与郑氏其余人有了首尾,在这儿欺负了他的人,这才故意叫人跟着,既表示他的不信任,也有意打她的脸。

说到底,还是因为延秀今日来的太过微妙。

临安长公主笑的有些苦涩。

……

正是午间时分,真有些晒得慌,虽然撑了伞,但仍旧能感觉到周遭灼热的气息。

临安长公主府上的女婢前边带路,谢华琅问道:“这样热的天气,贵妃红不会晒坏了吗?”

“这花儿格外娇贵,只有早间晚间才能经受日照,正午时候是不敢叫见阳光的,”女婢恭声解释道:“即便如此,也得是在临水的地方,仔细控制水量才成。”

谢华琅道:“原来如此。”

天气燥热,人也懒得动弹,左右花儿也跑不了,她便先寻个凉亭,坐下吹风。

延秀过去时,正逢有仆婢送了酸梅汤,谢华琅轻轻抿了口,颇觉惬意,见延秀来了,又吩咐人为她添一杯,去去暑气。

“臣女不敢,”延秀向她见礼,却不曾落座,微垂下头,顿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些局促的道:“娘娘聪颖,想也知晓臣女今日到此所为何故……”

谢华琅拈起那把绘了镜湖秋月的团扇,含笑道:“能猜出几分。”

“郑氏被族诛,能够存活下来的,都是昔年诸位公主、县主的后嗣,同宗室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延秀目光恳切,低声道:“求娘娘开恩,宗室会报答您的。”

谢华琅颔首,道:“比如说——”

延秀在她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松动,忙道:“来日娘娘有子,宗亲们必然是要支持他的……”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谢华琅打断了她的话,笑问道:“那是陛下的孩子,正经的嫡子,难道我不松口,宗亲便不会支持他吗?”

“延秀,人的贪婪是无限的,”她目光有些讥诮:“今日你们只想要一道护身符,来日就会想要皇子,再后来,想要的会更多。”

延秀听得玉面微白,静默半晌,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娘娘若是信不过我,我同您保证,来日我绝不会有孩子……”

谢华琅一针见血的戳穿了她:“你做不了主。你只能做你自己的主,但流有皇族血脉的郑家人,并不是只有你。”

“回去吧,”她轻轻道:“我不会把夫君分给别人的,一丝一毫也不成。”

延秀眼眶泛红,小意哀求道:“娘娘,我还有两个弟弟,他们的未来有多黯淡,您可能想象不到,皇家不会接纳他们,朝廷内也不会有作为,这么过一辈子,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