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20)
“难怪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我还在想为什么换了好多种茶叶都沏不出那种味道，原来市面上没得卖，是你自制的。”藤次郎笑了笑，“我很怀念，真的可以让我进去吗？”
“当然。”哑笑急忙引路，不忘问出心中的疑惑，“是什么样特殊的味道？”
藤次郎沉吟了一下，目光温润，“一种……清苦的味道。”
清苦？从来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的茶，她不觉有些走神，正想着那是什么样的含义，骤然响起的声音将她漂移的思绪生生拉了回来。
“玄武大人！”
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两个人，竟双双一跪，把她惊得后退几步，撞到了藤次郎身上。
“这是……做什么？”她手足无措地回望藤次郎求助。
藤次郎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两人，在她耳边低声说：“是为昨天的失职请罪来的……你不让他们起来说话吗？”
“呃？哦。”哑笑混乱地答着，正要让两人起身，却听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别心软，让他们跪。”
抬起头，见丛五慢慢从正殿踱出来，神色沉静。
“可是……”哑笑才开了个头，就被他打断，“身体怎样了？手腕给我。”
哑笑迟疑着伸出左手，被丛五松松地持在手中，他凝神察看着她手腕处仍未消退的青黑痕迹。哑笑不禁闭了闭眼，他的手与藤次郎不同，手指是微凉的，掌心却有一丝温暖，但骨感很强，硬硬的有些硌手。
看了一会，丛五头也不回地叫道：“十一。”
丛十一闻声起身，却踉跄了一步，才站稳身子。
“怎么了，不舒服么？”哑笑关切地询问。
“跪了一夜自然腿软。”丛五冷淡地说了一句，侧身让开一些，令他靠近，简短地命令，“手。”
丛十一立即将左手置于哑笑手掌上方，伸出中指，暗暗凝神。没等哑笑明白过来，那指尖慢慢变得殷红，一点点聚集在一起，似乎渐渐渗出了皮肤，最后竟结成一颗浑圆的血珠，缓缓跌落到她的手心。
好烫！哑笑压住自己险些脱口的惊呼，睁大了眼睛看到那血珠诡异地渐渐消失在自己手心里，好像渗了进去一般。灼热的一点从手心开始沿着血管缓慢地游移，当移动到手腕处时，竟然扩散开来，但温度也不再那么灼人，一直像是敷了冰块的手腕开始感觉到温暖。
丛五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她把手腕举到眼前，上面像是指痕的青黑色已经褪去，没有留下一点影子。
“好奇怪，那是什么啊？”她喃喃自语。
“阳之精血。”丛五答的十分简单，让她更加摸不找头脑。
“具体说就是……”
“等一下。”藤次郎打断了他，拍拍哑笑的背，“不是累了吗？进屋再说。”
“啊，是。”哑笑这才如梦初醒，向前几步，顺便拉起跪在地上不敢擅自起身的丛十七，“大家都是客人，我来领路。”
望着前面少女的背影，藤次郎低声向丛五道：“昨夜多谢你的嘱咐，有没有添什么麻烦？”
“没有，不必客气。都是分内之事。”丛五平淡地答了一句，忽地侧头看他，“昨夜，你们一直在一起？她在你家里过夜？”他的神情说不出的古怪，像是惆怅，又像是释然。
被人这样问出来，藤次郎的神色难免有些不自然，“我……安排她住在你的房间里，她可能有些不习惯，睡得不大安稳，所以我一直在旁边守着。”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丛五轻笑一声，“我本来有些喜欢她，看来没有机会。”
喜欢？他刚刚说……他喜欢她？藤次郎心头一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他的记忆中，这两人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嗯……大概是从千寻坊里第一次见面开始。”丛五淡淡说着，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那时侯她端来两杯咖啡，目光从我脸上扫过，可是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然后我才发觉她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你说‘谢谢’的时候没有抬头，所以不知道她的脸色有多苍白，可是我看的很清楚。于是我猜，你们一定认识，而且关系匪浅。那天的咖啡你只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然后她便忽然消失，几分钟后桌上多了一罐清茶。她虽然一直在努力工作，其实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开我们这边，所以才那么清楚你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她耳音不错，听到了我们的全部谈话，于是你走后她央求了青青来找我。她说到你的事情时眼睛会发亮，可总低着头，神情极为腼腆，一看就知道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和我这个陌生人说话，那个时候开始我有一点喜欢那个很纯净的女孩，但同时我也清楚我几乎没有机会挤占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我知道我唯一的机会就是你不喜欢她，可是现在我输掉了这个唯一。”他看了看藤次郎，微笑，“不过，因为是你，我可以放心。这样的退出，也是值得。”
藤次郎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继续沉默。
“我原不必和你说这些，只是不想你们之间因我有什么芥蒂。”丛五注视着自己的手掌，那只手刚刚还碰触过她凉凉的肌肤，指间仿佛残留着那柔软的触觉，“你知道，她是个内向的女孩，不太和人亲近，我也不会刻意去招惹她。但若她需要帮助而你无法到场时，我想我会出面，但善后你要做好，人在脆弱时感情很容易变质，我不想乘人之危，夺人所好。”
藤次郎深深看了他几眼，那年轻的面庞有一种不肯偏就的傲气，散发着别样的风采。那么理智地分析了这一切，是他的这份傲气令他不肯现出一丝痛苦，还是因为开始时就竭力控制过，所以感情没有那么浓烈，所以痛苦也不那么煎熬？
“小五……”唤了他一声，才发觉没有什么可说，只有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丛五不知是否听见，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谢什么？他是白虎手下的“震”，根本没有自我，即使没有藤次郎，他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去追求。所以，该说谢谢的是他，可以不必在爱与不爱之间挣扎徘徊，虽然连自己也知道这是一种怯懦的逃避。
19、第 19 章
正在做拍摄准备的摄影棚里一片繁忙景象，导演幸田正在给饰演男一号的名学说戏。由于初阶段预计都是室内桥段，丛五这个替身基本无事可做，他正斜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幸田是个经验丰富的导演，年纪有四十好几，可脾气十分火暴，一副天生的大嗓门，动不动就嚷了起来，声音能盖过全场。而名学则是出道不久但人气正呈直线上升趋势的偶像明星，难得的是他毫无明星的架子，总是和和气气地待人，现在同样一脸谦恭地聆听着导演的教诲。
然而最为重要的女主角还未到场，幸田的话告了一个段落，低头看看表，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位尚未露面的神秘演员产生了不满。
丛五虽然没有睁眼，却很清楚周围每个人的情绪波动。丛家人本就比常人敏感许多，而他又自幼接受白虎的严格训练，感官更为敏锐。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唇角微微向上弯起，而后他倏地睁开了双眼，正对着的那扇门同时徐徐开启，半低着头的巫女出现在了门口。
门内的空气忽然凝滞了片刻，所有人都一脸惊异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幸田导演张着嘴，本来是要训人，可看到她那紧绷的小脸，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哑笑不知所措地环顾众人，怎么了？大家的反应好奇怪。好不容易，茫然的视线撞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少年维持着一贯沉静的面孔，可他的眼睛告诉她，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她小心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踏入门内，而那些目光就随着她的步伐移动，突然不知谁轻咳了一声，众人这才发现她身后的藤次郎，一个个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做着手边的工作，只有幸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