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22)
“你说不知道？”医生几乎要跳起来。但他终于忍耐住，咬牙切齿地问，“那么你找那个人来，是来做什么？立遗嘱吗？”
说完最后一句，他忽然感到脸上一阵刺骨的寒冷，回过神时，藤次郎已收回了冰刃般冷冽的目光，专心地看着哑笑，给予她无声的鼓励。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可以输入AB型阳性的血，只不过以后不能生育而已。”医生敲了敲藤次郎的肩膀，“命都要没了，还管以后能不能生孩子吗？真的为她好，就别顾虑那么多，先救命要紧。”
藤次郎没有回答，他在哑笑的眼睛里找到了否定的答案。
在还有希望的时候，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她知道她现在之所以还保持着清醒，完全是由于“玄武”的神气暂时代替了缺失的那部分血液维持生命的供应，但这样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即使是神，也不可能在血液全部流光的情况下生存。而现在的失血停不下来，却完全是由过于充沛的神气造成的副作用。由于神气的数量超过了血液，身体会本能地迎合神气的流转而排斥血液，所以血液才会源源不断地流到体外。于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神气取得绝对性压倒之前补充血液，让血液得以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再利用神气的周转让身体制造出新鲜的血液，最后达到正常状态。
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
20、第 20 章
“已经完全没事了，随时可以出院。不过回家要注意饮食，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了，知道吗？多吃点肉类的东西，瞧你这一脸苍白的样子，好像被谁虐待一样。精神要放松，小小年纪哪那么多心事，开开心心的就不会生病了。”医生絮絮叨叨地对哑笑念着，“还有那天给你输血的那个女孩，是你学姐是吧？让她也近期多补一些，一口气给你输了那么多血。对了，她真的不是你姐姐？我怎么看你们都像亲姐妹，尤其是头发。”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哑笑低着头，看着手背上一排针眼。
“那我先出去了。”医生没注意她的表情，一转身，看见藤次郎正跨进门来，“你来接她的？出院手续办了没有？”
“已经办好了。”
“哦。”医生向外走了几步，忽然拉住他的手臂，“对了，秋荻先生，你们是不是正在拍那个‘文字神子’哑笑的新剧作？我有看到预告片，很期待哦。我可是哑笑小姐的忠实影迷，虽然以前她的剧作都是由‘葵地影视’拍摄的，不过总觉得差强人意，你们应该不会糟蹋她的新作品吧？啊，对了对了，预告片只透露了两位男主角，还很神秘的样子说什么女主角由一个新人扮演，到底是什么样的新人啊？真的没问题吗？可不可以透露一点剧情给我？”
藤次郎扫了一眼惊讶得目瞪口呆的哑笑，扮演女主角的新人就在那里，眼前的这位却缠着自己问个不休，光是这个场景就让人感到很好笑了，他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很抱歉，这是商业秘密，不能透露。既然那么期待，就请在正式开播后全力关注吧。不过我可以回答其中一个问题。你问我是什么样的新人，我可以告诉你，她是最贴近原作的演员，或者可以说，几乎是剧作中女主角的原型。”
“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吗？”医生一脸失望，不过又很快振作起来，“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他回头看看坐在病床上好像听不懂两人在谈论什么的哑笑，好心地建议，“小妹妹，你也看看哑笑小姐的作品吧，很受欢迎的。要不要我借你？我有收藏全套哦。”
果然是超级影迷。哑笑悄悄在心底咋舌，然后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谢谢你，不过我已经都看过了。”她手上的还是世上仅有一套的特别版呢。
“不愧是哑笑小姐，连这么小的女孩都看过了，呵呵。”医生陶醉地笑着走了出去。
听着那诡异的笑声逐渐消失在走廊里，藤次郎和哑笑互视几秒，忽然同时嗤笑出声。
“那个医生大哥哥很有趣呢，住院期间也受了他很多照顾。”哑笑说着伸手接过藤次郎带来的衣服，放在床边。
藤次郎却只笑了那一下，便将目光定在哑笑身上，脸色十分严肃，“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最好说实话。”
哑笑抬起头，有些心虚，却故作讶异地偏了偏头，“什么事啊，总裁大人？”
带着俏皮语调的称呼没有挡住藤次郎，他依旧沉着脸色，“你老实告诉我，那笔钱哪里去了？”为什么她会比以前更加消瘦？为什么居然到了营养不良的程度？那些钱，就算把她从一个婴儿养到这么大也足够了，除非她根本没有碰。
哑笑眨眨眼，低下头，轻声请求：“不问这个不行么？其他的，什么问题都可以。”
“可是我想知道。”藤次郎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视线，可她却闭上了眼睛，逃避他的逼视，“我想知道你和日香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和日香津奈的血型会相符，而且你知道这件事。你该不会，又说这是凑巧吧？那么那笔钱被提走后立刻进到日香家的‘葵地影视’账下，你希望我把它也归为凑巧？”突然一滴冰冷的液体打在他的手指上，他不觉一惊，目光复杂地注视哑笑的脸颊上一行清澈的水痕。
他慢慢伸出了另一只手，双手小心地捧住那张哭泣的面庞，“你说你羡慕那个名字，我现在终于了解。不止是名字，应该还有姓氏。日香津奈，其实是你的姐姐吧？是她夺走了你的一切，还是你主动让给了她？”
“不是的……”哑笑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日香学姐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她的错。”
“那么，你可以从头说给我听吗？”藤次郎放开了她的脸，在床边坐下来。
“也没有……那么多可说的。只不过父亲认为对于一个公司来说，一个继承人比两个要好得多，所以我从小在外寄养，就是这么回事。”哑笑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以尽可能平淡的口吻说。
“寄养……”藤次郎目光变得深邃，“他有付生活费给你吗？”
哑笑迟疑了一下，只这一下就让藤次郎明白了真相，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那不是寄养，是遗弃。”
“怎样都好，我……也不想和那些人有什么瓜葛。”哑笑的声音低了下去。
“可他们不是这么想的吧？不但不进行抚养的义务，还夺走了你的劳动所得，不是吗？”
“不、不是的！绝对不是的！”哑笑慌忙打断他，“是我先违背了承诺把剧本交给‘葵地影视’以外的……”她猛地打住话头，追悔莫及地捂住了嘴。
藤次郎因这句话沉默了片刻，然后他面无表情地问：“哑笑？”
哑笑垂下了肩膀，“是……是的。”
“是你？”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是。”身子几乎缩成了一团，哑笑连头都不敢抬。
“我明白了。”藤次郎很干脆地认可了这个事实，“就是说所谓的‘经纪人’找你追究剧本的事情，但由于已经交出的剧本不可能追回，所以向你讨要版权那部分金额。但是不管什么原因，总之连出演的酬金都被拿走了是吗？”
“……”哑笑简直快要钻到床板的缝隙中去了。藤次郎先生一定生气了。绝对绝对是生气了。都怪自己太笨了，这次又让他垫付了医药费，完了完了，越欠越多，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藤次郎久久没有声音，她不禁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一气之下丢下自己不管，孰料刚偷偷露出一点视线，就对上了藤次郎略带戏谑的目光。
“怎么，哑笑小姐终于睡醒了？”
“不是，”哑笑张口结舌，“但是……”她看着藤次郎，小心地问，“我会不会添什么麻烦呢？”
“麻烦？我想会有麻烦的是‘葵地影视’。”藤次郎见哑笑一副不解的神情，微微笑道，“你没有和他们签定正式的合同是吗？所以即使你将剧本交给了我，他们也无法追究你的法律责任，这一点从他们没有找我交涉而是找你要钱就可以知道。但他们以前应用了你的剧本却没有支付任何费用，虽然由于没有合同不能证明那是你写的，但对外均宣称出自‘哑笑’笔下；而很不巧，我通过日香津奈向‘哑笑’签了关于‘雪萤天光’版权转让的正式的合同，可以证明你就是‘哑笑’，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将他们告上法庭，要求他们付清‘哑笑’应得的全部酬劳。另外，作为你的法定监护人，你的父亲日香先生没有履行抚养的义务，甚至给你造成了生命危险，这笔账还是要算的吧？若他否认监护权，通过亲子鉴定就可以确认你们的血缘关系，到时候他会因遗弃罪付出代价，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那么傻才对。这一部分他大概想要私下解决，就看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