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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擅战(49)

又过了一会儿,李延棠忽然说话了。

“小郎将可知道?大燕国近来,出了个用兵如神的魏五子。”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不紧不慢,“他是先帝五子,唤作魏池镜。霍将军破城时,叫他保下了一条命,如今他回来了,说是要重振大燕河山。”

江月心午后的困倦一下子就散去了。

她习惯性地将手放到腰间,似要拔|出佩剑来;但嬷嬷不允许她配剑入殿,此刻的她其实是手无寸铁的。她只能将手在腰间尴尬地挥舞一番,口中信誓旦旦道:“阿延,我虽是个贪恋繁华的俗人,但若不破关需要我,我定是会老实回去的。”

李延棠失笑。

“你想到哪儿去了?朕只是告知你,有这样一个人罢了。”他慢悠悠说,“他不惜孤身犯险,在天恭国当了几年的细作,如今他带了无数不破关的情报回去,日后可有的麻烦了。”

李延棠的形容,令江月心想起一个人来。

——阴柔俊美的年轻副将,一张嘴总是得理不饶人;他驯养着寂寞的青尾鹞子,他到哪儿,霍家的大小姐就追到哪儿,喊着“镜哥哥”、“镜哥哥”。

江月心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她才问道:“……那人,是顾镜么?”

“是。”李延棠回答,“他是个厉害人。大燕国的国君是霍将军扶持的傀儡,叫做魏华园。魏华园召顾小将军上殿,他就提了剑去,直接将魏华园在殿上给斩了。外头的侍臣察觉响动不对,进去一瞧,便看到顾小将军坐在大燕国的龙椅上,手里的宝剑还滴着血。”

李延棠的话虽说的简单,江月心却轻易地想到了那副画面——宽广的、孤寂的宫殿,雕金砌玉的天子宝座,样貌俊美阴鸷的青年,淌着鲜红血滴的宝剑,脚旁披着龙袍的身躯……

她眨了眨眼,喃喃道:“莫非,又要打仗了么?”

李延棠无声地点了点头。

好一会儿,他垂下眸光,道:“小郎将,朕有些窝囊。若实话实说,朕——并不希望天恭与大燕开战。”顿一顿,他又补道,“这话,朕还不曾对旁人说过。”

江月心微愣了下,问道:“阿延当真这么想么?”

“……是啊。”他的声音渐轻,“战火四起,苦的终究是百姓。若是当真要抽丁去不破关,届时便又是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朕不希望瞧见这样的事儿。”

他记起他在不破关时,曾冒着大雨将江月心从尸山血海里挖出。那时,他不小心捡到了一封士兵的家书,上头写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云云。也不知,那是怎样一个急候着夫君归家的可怜妻子所书。

他对江月心说这些话时,其实颇有些忐忑。

他知晓江家一门皆是武将,既为武将,又岂愿求和?自然是要征战四方、一扬天恭国威。兴许,江月心还会觉得他这番话没有志气,扫了天恭国的威风。

谁料到,江月心却很雀跃的样子,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阿延!你当真这么想!?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是陛下,你说不打仗,就不会打仗了!”她像只喜悦的麻雀似的,站起来乱蹦着,“我手下战死的人可太多了,那些个孤儿寡母都怪可怜的。若是不打仗,他们该活的多好呐……”

瞧见她这么喜悦,李延棠的心也微微一动。

他牵起了江月心的手,似乎是想朝着她凑近些。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了通报声:“太后娘娘到——”

江月心愣了下,下意识地哧溜一下,钻进了屏风后头,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免得严格的叶太后发现自个儿在偷懒。

李延棠哭笑不得。

他可不把西宫太后放在眼里。太后见不见得到自己,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可为了让江月心的努力不白费,李延棠还是让叶太后进来了。

叶太后闷着张脸,曳着裙摆进来了。他一见到李延棠,就开门见山道:“陛下,哀家同意您迎娶那江氏女为后,但哀家有个条件,陛下须同时将叶家的婉宜纳入后宫,封为贵妃。”

叶太后一贯这样,对着李延棠没什么好面色;同样的,李延棠对她也一点儿都不好。

李延棠笑了笑,道:“巧了,朕答应了小郎将,是绝不会再有别的妃嫔的。”

叶太后冷笑一声,道:“陛下,您是天子,身担社稷重任。多纳娶妃嫔充盈后宫,替李氏开枝散叶,那当是您的责任。先帝将帝位传给您,也不是想看陛下您胡来任性的。”

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一个劲儿地往李延棠脑袋上扣。

李延棠正在思索着如何让叶太后出去管自己乘凉,便听得门扇被轰的一声踹开了。这一脚可谓是力气千均,竟震得房梁簌簌动了起来。淮南王李素阴着脸,从外头跨进来,死死盯着自己的生母叶太后,道:“婉宜不会嫁给他。”

叶太后怔了一下,随即竖起眉头,怒道:“素儿,不得胡闹!”

——自己的亲生儿子,应该帮着自己提拔叶家才对!素儿怎么反倒在李延棠面前拆起自己的台子来了?!

李素的面容却更为阴鸷了。他捏紧了拳头,里头的骨头咯吱作响,口中的声音几乎有些发狂了:“婉宜——绝不会嫁给他!”

李延棠微笑起来。

“太后,淮南王,您二位先商量一下,再来与朕说这件事儿?”他悠闲地坐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知名家政能手李大嫂子

第40章 西宫小住(五)

叶太后盯着自己的儿子, 面孔青青红红,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的不轻。

“素儿,不得胡闹!”她将李素喊到一旁,背着李延棠,小声偷偷摸摸地叮嘱自己的嫡亲子,“婉宜嫁给陛下为贵妃,乃是天登地对的一桩美事儿,你又何必……”

李素的拳头绞得极紧。他看着自己母后的神情, 不似母子,反倒如仇人似的。顿了顿,他冷笑一声, 道:“婉宜与儿子两情相悦,母后非要将婉宜嫁给陛下, 又是为了什么?”

叶太后闻言,顿时又急又气。

——陛下面前, 怎能说这种话?!若是坏了婉宜的名声,叶家的前程可怎么办?

“你胡说八道什么!婉宜清清白白的!”叶太后怒道。可她到底是心疼儿子,一会儿,便小声劝慰道,“待母后日后再给你寻几个贤良端方的可心人, 你也不会记挂着婉宜……”

“母后,儿子就把话放在这里了。”李素阴鸷地盯着自己的母亲,“若是婉宜入宫, 儿子可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来。”

叶太后气得脑仁疼。

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些恨起了自己的侄女儿来——婉宜竟然将自己的长子迷的神魂颠倒的,如此一来,坏了叶家的前程不说,还叫素儿难以把她放下!素儿这般沉迷儿女情长,日后要如何成大器?

母子俩还在低声争执着,那头的李延棠已经悠悠问道:“太后,淮南王,二位可商议完了?这叶家的婉宜,到底是怎么个折腾法?”

叶太后的目光在李素阴冷的面孔上转了一圈,咬咬牙,道:“此事,还是日后再议吧。”说罢,叶太后就要和李素一道离去。

两人正要踏出宫门时,却听得李延棠道:“淮南王,且慢。”

“陛下有何见教?”李素侧头,面庞一阵阴霾,显然是因着叶婉宜的事极度不悦,看着李延棠的眼神如同一柄刀子似的,足以剜的人生疼。

“这门……”李延棠虚指一指被李素踹得略略歪斜的门,“上好的木料,前朝的雕工,淮南王就这样踹了,是否有些糟蹋作践了?”

他面容似笑非笑,眼神甚是温柔,但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李素心底一僵,知晓这陛下是要治自己擅闯清凉宫、不敬天子的罪名了。

方才他心急叶婉宜之事,一怒之下踹了门;如今,他已稍稍有了些后悔。憋了好半晌,李素吞下自己唇齿间的傲意,艰难地赔罪道:“臣弟擅闯清凉宫,还请陛下降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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