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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89)+番外

“停了停了,够了够了。”姜灵洲打断他,将笔塞到他手里,道,“夫君也写。”

“哎,遵命。”他笑了一声,便提起笔来,打头的第一个“车”字,便写的有些歪七扭八,和他从前的字丝毫不像,竟是打定了主意要写出不如姜灵洲的字来。

“夫君休想诓我。”姜灵洲用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微恼道,“妾身可是见过夫君的宜官字的,那时夫君写了句‘而今竞陵仰齐人礼义、慕华亭儒风,望大齐以河阳公主降’,妾身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要是故意把字写得歪七扭八,妾身可不依。”

萧骏驰没法子,只得揭过这张纸,重新铺开一张,这才端端正正地下了笔。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

君在阴兮影不见,君依光兮妾所愿。

数列字都是杀意浸透、锋勾入骨模样,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写闺怨之句。

姜灵洲提起两张纸,吹干了墨迹,便召来了白露,颇有兴致地说:“将我与老爷的字拿到镇上去卖一卖,问问那些卖字画文房的,可有愿意收的?到时候,将卖价过来回禀于我。”

萧骏驰一脸诧然,道:“娘子,你可想好了。为夫这字,在太延可能买下一栋宅子了。可是在这镇上,兴许只能卖五两银。”

“想好了。”姜灵洲语气理所当然,“莫非咱家还缺了那一栋宅子不成?白露,快去。”

白露应声说好,便捧了两张字出门去了。

听闻这王家的老爷夫人要卖字,镇上的生意人便齐齐聚过来凑热闹。他们看那对夫妇八成是不缺钱的,心里也明白这俩人不过是卖着玩玩,于是便团在一块儿,对两张字品头论足起来。

“这句‘龙马花雪毛’写得极是俊秀,只不过笔力却是不足了。”

“我看呀,这闺怨诗八成是王老爷写的。男人家写这等东西,可不是字浸纸背?什么‘愿为影兮随君身’;换我说,这俩人该换一换才是。”

“谁说男子不得写闺怨?兴许这太太心有大志,是个风度不输男子的妇人;那老爷又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观察入微,这也也未可说。”

热热闹闹之下,竟真的有人一两、二两地喊起价来。只是这儿终归是小地方,不识书文的白丁无数,更别提能识得竞陵王千金之字的人了。于是,最终萧骏驰的字被卖了七两银,姜灵洲的则是五两。

要是太延人知道了这事儿,怕是定会气得呕血。

白露捧着银子回去了,却在门前被宋枕霞拦住了。宋枕霞瞟了瞟她怀里的碎银荷包,低声问道:“老爷差我出来问问,各自卖了多少钱?”

白露右手攥了个数,道:“老爷的卖了七两;”又在左手攥了个数,“太太是五两。”

宋枕霞笑了一声,学着她的模样攥着手指,道:“错了错了,太太是七两,老爷是五两,明白了么?老爷有吩咐下来,你就只管这样回去禀报太太。太太七两,老爷五两,记好了。”

白露也知道,这是萧骏驰哄着老婆玩呢,于是便依言回去禀告了姜灵洲。姜灵洲一听,果然高兴得很,将卖字的钱拿来打赏了下人,直呼“解气”。

如此,在青山镇停留了数日,一行人才重又返回竞陵去。这处小院还留着,雇了个妇人洒扫照看,留待日后姜灵洲有兴致了,便回来小住一段时日。

一别半年,竞陵郡城廓如昔。

姜灵洲见了这竞陵郡府,竟然有了几分亲近之心。诚然,比之满城权贵、步步惊心的太延,这竞陵郡于她而言,要好的多。

马车驶过街道,在竞陵王府前停下。车轮未稳,便听得一阵银铃脆响,原来是阿茹冲了出来,口里嚷道:“是王爷和王妃回来了么?!”

兰姑姑虽旅途劳顿,却还是率先下了车,黑着脸教训道:“不得无礼!”

王府门口,藏着一道明红的影子,正是许久未见的宋采薇。她清丽的面庞上挂着笑意,半垂着头,似是在辨识着脚步之声。

“……王爷,王妃,兰姑姑,……哥哥也回来了。还有……傅大哥。”

说到最后一个名字,她的面上已染上了几分羞赧之色。

萧骏驰刚下了马,见此情状,哪有不明白的?便对傅徽和宋枕霞说:“你们各自回去休息下。枕霞与自家妹子也许久未见了,不如好好聚一聚。”

傅徽牵了马,别开了头,低低地应了:“谢王爷体恤。”

他与宋采薇确实许久未见了。这离分半年,一直以书信往来;他记挂着宋采薇双目失明,书信须由他人读给她听,傅徽也不敢在信中写出露骨之辞;以友待之,止乎礼节,分外拘谨慎微。如今见了这一身久别红衣,方知何为“一日不见似隔三秋,况乎已过半载”。

他回去拾掇了下行李,不顾满身疲惫,当夜就去见了宋采薇。

落入院中,傅徽左右看了一眼,寻见一棵郁葱树木,便伸手摘下一瓣叶来,含在唇间。夜色渺渺,他倚在枝干上,悠然吹奏起那一曲《红豆》。

未及时,不远处的窗扇便被推开了。

宋采薇将手支在窗上,笑道:“傅大哥,你有心事。”

她还戴着那枚旧发簪,鬓发松松。傅徽见了,松开手中叶片,道:“我是有心事。我送你的发簪,你不曾戴过么?”

听见他清朗声音,宋采薇露出赧然之色:“傅大哥亲手所刻,采薇怕哪日摔着碰着了……便藏在妆奁盒里,好好藏了起来。”说着,她微睁双眸,瞽目之中,竟奇异地有了一丝光彩,“傅大哥生气了么?”

“我怎么会生气?”傅徽是个好脾气的人,闻言便笑了下,“我知道你头上那簪子是你娘留给你的,你宝贝的很,从不离身。”

“那采薇赠给傅大哥的香囊……”宋采薇微红了面颊,声音有几分嗫嚅,接下来的话,碍着羞涩,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傅大哥可有……可有……”

“我一直带着。”傅徽失笑,走到了她面前,“先前我在信中和你说,王妃已有了身孕。再过不了多久,这竞陵王府就会热闹一些了。”

宋采薇听了,微微一笑,露出一点儿白如皎贝的牙来,“王妃娘娘果然是好福气的人。不知道采薇什么时候,也能如王妃一般……”说到此处,她“呀”了一声,赶紧将自己心底的话藏了下去。

然而,傅徽听了这话,却愧然一叹。

“我虽在京中,却也不能做些什么。虽毫州王近在眼前,却无法正姚家之名。”他垂下了头,将宽大手掌覆上了宋采薇手背,“你可愿再等我些时日?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必会……娶你为妻。”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足叫那无法视物的女子露出笑来。她鼓起了勇气,小声道:“便是毫州王不得恶报,我也愿嫁给傅大哥为妻。”

月华漫阶,流水淙淙。一双人隔窗浅拥,照影生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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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灵洲回到这竞陵王府,先是好好地休息了五六日。接着,便到了萧骏驰的生辰。

往年他过生辰时皆在太延,这竞陵的权贵们便是想要送礼道贺,也寻不着机会。这次萧骏驰恰在竞陵,便有人寻思着赶紧抓住门路,上来套套近乎。

萧骏驰就算不摄政,他也是堂堂正正的竞陵王,又岂有不讨好之理?

又有人听说竞陵王妃在太延待得闷坏了,这次回竞陵来散心,还恰在此时有了身孕,也顺带给姜灵洲也备下了厚礼。一时间,竞陵王府门口车马往来不绝,热闹非凡。

既是要过生辰,王妃又有孕在身,诸多事务都落到了兰姑姑身上。待这一个生辰过去了,兰姑姑扶着老腰说:“王爷还是俭节些好。要是再这么来几次,老身怕是直接会折了这腰。”

萧骏驰笑说好。

闹腾了一日,他也有些累了,便回去歇息。姜灵洲住在楝花院,因怕惊扰了她,自回竞陵后,萧骏驰便与她分房而睡。此时,萧骏驰回了房,便孤零零地靠坐在枕席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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