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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梳头娘(67)

一期一振握紧了刀柄。

“我不介意那样做!”他低声地吼道,“我不会将主君轻易地交给暗堕的付丧神!”

他的话,好像微微激怒了三日月宗近。他狭长的眼眸彻底睁开, 泛起一道锋锐的寒芒来,直直的盯着一期一振微挂薄汗的额头。

“不会将主君交给我们吗……?”他低声地重复了一遍,“因为我们是暗堕者,所以你警惕、戒备、鄙夷;你没有暗堕,所以依旧高傲着……?是这样的意思吗?”

尖锐的摩响,在火星弥散的夜里传来。他将刀抽出,指向了守护着主君的一期一振。

“那么,不妨试试看来挑战我。”三日月宗近说道。

一期一振将阿定推向身后。他凝视着三日月那张满是笑意的、温柔的面孔,悄然摆出了备战的姿势。清俊的身形,在夜色里宛如猎鹰一般,有了惊人的威慑力。

夜色安静下来,唯有呼吸与不远处火星噼啪的响声。

在漫长的沉寂后,某一刻的时间点上,两道身影倏然交错,银色的刀影掠过夜空,几要撕裂夜色。伴着尖锐的金石撞击之响,两柄刀相击于一处,几乎要摩擦出肉眼可见的迸溅火花来。

一期一振双手握刀,死死抵着三日月宗近的进攻。他的面庞上并无焦灼、慌乱与不堪,只有坚毅与成竹在胸的从容。

三日月试着将手臂压向前,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似乎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攻击所扰。他攥紧了手,再用力一次,结果却依旧相同。

“真是了不得啊。”他声音悠闲地赞叹道,“仅仅用了这么点时间,就锻炼到如斯强大的地步了吗?该夸奖你什么好呢……?”

起初,三日月的声音还是慢悠悠的。然而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瞬,被他压制的刀剑竟反抽而上,“铿”的一声响,一期一振竟逼得他踉跄后退了一步。

向来从容不迫、风雅温存的三日月,露出了惊诧的神情。“怎么会……”疑惑的声音未完,接二连三的攻击就令三日月频频倒退。刀锋斩过如弯月一般的弧度,竟将他身上的衣衫都割开了几道破碎的裂口。

“我说过,我不会轻易把主君交给你们的。”一期一振蹙紧眉心,说道,“我已经不是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我了。”

三日月的面色沉了下来。

“一期一振,我是真的动怒了。”

他撕开袖管上破裂的布条,露出一整条手臂。缚着笼手与护臂的小臂,看起来劲瘦有力。

两个付丧神再度交战在一块儿。

即使一期一振已经疯狂地提升了自己,可他依旧不是三日月宗近的对手——他几乎象征着本丸全部付丧神力量的顶点,与压切长谷部不分上下。

未过多久,一期一振似乎就要败下阵来。

三日月宗近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同僚而手下留情。恰恰相反,他的出手更为凶猛迅捷,似乎要将一期一振在这里折断。

金铁击打的闷响,回荡在这条荒僻的路上。不远处,是已经化为焦骸的大阪城灰烬。

忽然间,三日月宗近抓住了一期一振的破绽,手中的刀直直向着他脖颈上挥去。那刀锋快如白电,呈出破浪之势。

“一期!”

阿定细细的惊叫响了起来。

那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

从前的一期一振,已经葬身于大阪城终焉的烈火里了。

现在的一期一振……

不可以再消逝于大阪城了。

下一瞬,她便出现在了三日月宗近的刀锋前,挡下了这几可夺命的一刀。

利刃切入肌肤与肉体的身影,沉闷而刺耳。剧烈的痛楚从锁骨下弥散开,浓郁的鲜血味也一并染上了衣襟。

她是个对疼痛敏感的人,立刻便开始打起了哆嗦,嘴唇也颤得说不出话来。耳边似乎有一期一振慌张的声音——他大概是在呼喊着“主君”什么的——

她想逞强说句“没事”,但是痛楚让她真的说不出半个字,反而是眼泪珠子滴答滴答地滚落下来,让她的视野也模糊了。

面前所见,唯有三日月宗近持刀的身影。

他僵住了,表情很奇怪——那是阿定从未见过的表情——没有优雅与从容,没有微笑与温柔,只有莫名的古怪,甚至于说有些衰败……

从来都如弯月一般的、盈着笑意的狭长眸子,竟然彻底地睁开了,眸光剧烈地颤动着,仿佛融化的月光。

最美的天下五剑,怎么可以露出这种表情呢?

但是,报复似的快感,却从她的心底剧烈地迸发出来。

她潜藏的叛逆,就这样全数涌出来了,伴着痛楚与眼泪——

于是,那个苏醒着的、恶毒的她,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主意。

她的表情很软弱柔善,没有一丝恶意,是最纯善、最无辜的模样。她就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三日月宗近,竭尽全力从唇齿间挤出了一句话。

“三日月殿……我对你……”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视野黑了下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三日月宗近的手指,似乎是在抖动着的。

第46章 不舍

痛楚。

惊愕。

灾祸。

梦境之中, 这些东西混乱地往复来返。

阿定觉得自己似乎堕入了阿鼻地狱,或是受到黄泉业火的灼烤,因而她才会在梦中感受到真实的痛楚。

她开始渐渐梦到过去的往事。

她梦到与少爷相恋的岁月——年轻的少爷是如何坐在树枝上吹着短笛, 从树枝上垂下的右脚一晃一晃的。午后的阳光漏过枝叶, 斑斑点点地洒落在他浓绀色的衣袖上,像是让衣服有规律地褪了色。

“又在偷懒吗?还是看我看得傻了?”少爷放下手中的短笛, 朝她笑着, “今天晚上到我这里来吧, 定。”

说着, 年轻的少爷便利索地跳下了树枝。他逆着日光, 走到阿定面前,低声地问道:“阿定,和我一起逃走吧。我会娶你的。”

梦中的阿定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口却毫无声音。继而,梦境扭曲起来,她像是从水面下倏然浮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同时猛然睁开了眼。

入目是本丸房间的屋宇, 被称作“座钟”的东西正在一摇一晃地走着, 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响声。外头天色很黑, 暗沉沉一片, 仿佛是墨汁染出来的;呼呼的风声吹个不停,夹带着秋日零落的叶片,飞卷得窗台上四处皆是。

阿定摸了下锁骨下的位置, 意识到痛苦是真实的。

啊,她想起来了,她为一期一振挡了一刀。

挡下那次攻击时,三日月宗近的表情可真是微妙又有趣得可怕,令她的心底竟然有了奇怪的愉悦感——如果能看到三日月那完美的面具破裂的话,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吧。

这个堪称恶毒的念头,让阿定意识到了一件事:黑夜与白天的自己,确实已彻彻底底地融合了——她愿意对一期一振善良、纯真、柔软,可对待旁人时,却能以淬了毒的极大恶意去肆无忌惮地做坏事。

窗外的夜空很黯淡,没有任何的星辉或是月芒。夜风从窗口吹入,令她的长发一阵乱舞。她眯起眼,望着暗沉沉的天,似乎又隐约记起了大阪城的烟火。

一期一振的拥抱与掌心……

温柔的笑颜……

天空中绽放的焰火……

真是想起来就会令人感到无与伦比的温柔和快乐。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身着蓝色狩衣的付丧神慢慢走了进来。

“您醒了吗?那真是太好了。”他端着药碗与更换的绷带,在阿定的枕边跪坐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端起药碗,递到了阿定的面前,面上笑容温和,“我正因为无意中伤了您而愧疚呢。”

阿定接过药碗,并不答话。

“很疼吧?”他的声音中略有愧疚,“为我的刀所伤。”

“……”

“也许您会惩罚我,或者再也不信赖我。”他微微地叹一口气,“但那也是无可奈何——一期一振想要夺走属于所有人的主君,我是不会容许这样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