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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28)

作者: 却千雪 阅读记录

姑苏凉熹不想听这些似是而非,她道,“谁对谁错,旁观者能说清吗?”

慕倾连道,“怎不能说清,事实当如此,何以说不清?”

“那你能保证你的母后……”

“住口,我母后如何为人,我岂会不知?如她心里藏着另一个人,何以嫁入宫中为后,还与父皇并肩而行那么多年?”

姑苏凉熹无话可说,慕倾连道,“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有骆易则在朝为官?可人家是为了家族责任,为了忠孝,倒被一国之主当成毫无气度只有儿女情长的风流子,当年殊儿母亲就是为这似是而非真相离开东楚,然后骆易则痛恨母后才没有赶在最后一刻前去救助,母后利用了骆易则,就为了博得父皇一心相顾,直到她疲惫,才发现那一切像个笑话。”

姑苏凉万般不敢相信,慕倾连道,“这就是事实。”

“你说我帮骆易则不帮他,你为何不去问问被利用过的骆易则,他失去了妻子,差点还要失去女儿,他该如何做才能满足疑心病重的国主?”

姑苏凉熹一步步后退,她满怀希望而来,满载失望而归。

她回到中宫,那等在许久的东楚君皇问,“皇后去哪儿了?”

姑苏凉熹想笑,可笑不出,硬扯出的嘴角,有着无尽的惶恐。

慕闳胤难得有耐心,他道,“蓉殊公主不见了。”

姑苏凉熹道,“许是回北齐了。”

慕闳胤笑着的样子有些骇人,姑苏凉熹哪怕杀过人,也不能镇定面对这样的君皇,她稳不住身子跪下,坐上的人满脸失望,他英武的脸上,年轻时的神骏,在年岁不饶人的刀子下已经被磋磨得越发沧桑,他道,“所有人都背叛。”

姑苏凉熹心里颤抖着,她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原来进入皇宫里的人都不能善终。

慕倾连道,“我不愿如父皇这般的帝君。”

姑苏凉熹道,“你有没有想过推翻?”

慕倾连道,“推翻旧制的代价需接受慕氏随之被取代的危险,因为你不能保证唯一的皇后能不能给你人丁兴旺的光景。”

姑苏凉熹道,“你也是凉薄之人,舍得这般对待北齐公主。”

慕倾连不说话,他想,骆易则不会成功谋逆,因为提防他多年的父皇会给予最沉痛的重击,他们会两败俱伤,然后有人坐收渔翁之力。

姑苏凉熹被囚禁起来,她再不知道外边风云,而顾蓉殊也一样,她找不到走出去的路。

骆易则请了江湖中是一位医士来为自己放血取蛊,他道,“其实活成爹爹这般每天过得小心翼翼,每日过得惶惶不安,一生过得苍苍茫茫的人最可怜,也许在外人看来,我得到了所有,他们不知我早已失去一切。”

顾蓉殊此时正站在远远开外,她本来不想靠近,可看着虚脱无力的父亲,她还是走进去道,“那为何不放手。”

骆易则道,“若然你能回来见爹爹吗?”

顾蓉殊似乎有所恍然,她道,“母亲为何离开?”

骆易则转头望着女儿道,“因为误会,她太傻了,轻易相信那些似是而非的真相,或者说,但凡关于我的都容易让她崩溃。”

顾蓉殊接过了汤药,她亲自喂送,骆易则道,“在北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顾蓉殊淡淡道,“理应顺遂,若不是身世一事困扰,本该是无忧无虑公主。”

骆易则莫名笑了,他道,“这让人相信天道好轮回,当年为了你母亲,极力阻止东楚和北齐交战,这份人情,北齐国主算是偿还了。”

顾蓉殊道,“人家是为了母亲的姐妹情。”

骆易则看着女儿的脸,年轻孩子的脸有着熟悉的轮廓,那是妻子的模样,这么多年,他用力记着,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生气的模样,似乎只有那些温柔贤淑印刻在脑海,烙刻在身体里成伤痕。

顾蓉殊道,“爹,你能不能告诉我倾连在哪里?”

骆易则本来温和的面容听到女儿询问,不由冷下去道,“就算他与你有了夫妻之名,爹也不会放过他。”

“那您记着殊儿也不会放过自己。”

骆易则生怒,他道,“你敢。”

顾蓉殊倒是坚决,“父亲非要报仇,就为了心里一口气?”

骆易则道,“难道你要让爹亲眼看着丞相府血流成河?”

“那您何苦生起异心?”

“所以你觉得为父不该护你周全,找你回来?”

顾蓉殊沉了声不说话,这说来说去都有理由,那怎么办?难道要赔上慕倾连的性命?

骆易则休养多日,终于决定进宫去面一面那急不可耐的君皇。

他起身换了衣装,官服穿上,官帽戴上,他看向山雨欲来的天色,那暴风骤雨,似乎要倾盆而下。

顾蓉殊看着父亲正紧衣冠,她道,“皇上会问责吗?”

骆易则道,“他如果对亲子都能下手,其实早该放弃这天下。”

顾蓉殊不由紧张道,“爹要做什么?”她想去拦人,骆易则看了一眼书语,书语会意,她道,“公主,我们回北齐吧?”

顾蓉殊摇着头,她道,“我明白了。”

所有人都是局中人,被困住了,她的亲生父亲被骆家困住,被离开的妻子困住,还被忠义困住,而她自己也被慕倾连困住。

第20章 朝乱

骆易则孤身进宫,他去朝拜那坐上的人。

这些年俯首称臣,为昔日一起长大的情义,更为一身志气,可换来了妻离子散。

朝堂上的波云诡谲,尔虞我诈,终于要在这一刻恩怨分明。

顾蓉殊带着书语赶去皇宫,骆易则在朝堂之上独对千军万马,坐上的皇要他认罪伏法,骆易则笑着用剑支撑身体,他道,“慕闳胤,这么多年还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吗?”

慕闳胤抬步走下来,骆易则一身伤痕,他再次握起手中刀,陡然起身掠过去,然后把刀横在了一国之主脖子下。

他道,“想不想知道莫绫兮最后说了什么?”

慕闳胤怒目而视,骆易则残忍告诉这位自己忠心耿耿效忠过的君主,“她说来世不相见。”

慕闳胤身子不受控制颤抖,骆易则狠心的出手重上一掌,他道,“这一掌,是为当年的赐婚。”再一掌,“是为良玉的离开,你召她进宫对她说了什么自己琢磨,你对莫绫兮的信任之情简直可笑。”第三掌,要出手,旁观的霍朗谦上来阻止,骆易则毫不犹豫将人一刀了结道,“这是霍家当年下局的结果。”

慕闳胤被点了穴道,他看着霍家的三个人被诛杀在面前,霍桓天,霍冯善……骆易则还想杀人,他已经杀疯了,他身上散布着多处致命伤,看着周围跃跃欲试的人,如他垂死挣扎的,还有无比恐惧的,他陷入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里,朝堂上洒满了鲜血,他让被踹倒在龙椅之下的人看看,这就是他坐看了很多年的朝堂,他在这里接受群臣朝拜叩首,他在这里听着忠言逆耳,听着谄媚奉承。

慕闳胤看到皇贵妃携着十七皇子出现,他有了一丝丝动容,骆易则好像杀人杀疯了,他对着一个女人下手,在举着刀要向着十三岁的皇子的时候,慕闳胤喊,“够了。”

骆易则停了手踹开可怜的孩子,其实他一点也不可怜,因为他母妃深受宠爱,因为他母妃懂得承欢君皇身下,她在后宫之中,虽不是正宫,胜似正宫,而身为备受宠爱的皇子,他未少欺负那些皇弟皇妹,甚至他的皇兄还有过辉煌事迹,居然连带臣子的女儿也敢侮辱,以致被刺客灭口,这就是皇贵妃教出来的皇儿,她仗着是霍家,不曾少与骆家为难。

骆易则靠剑支撑着身体,那原本害怕的少年,见到母妃被害,他悄悄抓起刀,想要冲过来,骆易则撇眼看着,他道,“所以都知道铲草要除根。”他起身走过去,想一刀下去,慕倾连不早不晚赶来,他阻止了这一刀道,“不要再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