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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同人)抱月(7)

作者: barbare 阅读记录

张新杰把过程梳理了一遍之后表示:“我看不到其中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疯。是哪里让你困扰,你说出来,我们才能帮忙。”

“没什么值得。”在这千万宇宙中,一个人畏惧起他自身的渺小是何等微不足道的事情。道理全然都懂,只是心不愿意。

黄少天气极了,可这人是喻文州,他又不能不管,收起颜料把人往外推。“出去走走吧,多久没晒过太阳了?反正你画不完,停几天也没影响。我们去跑马吧,还有去年你说过想来乡下领养一只边牧,去农庄看看有没有新生的崽崽呀。”

进马场前,黄少天提出要来点竞争,喻文州是无所谓的,赢了又怎样输了又怎样,一时之欢他不想再有了。可黄少天像是看透了他会消极比赛,补充道:“分成两组接力吧,我要和文州一组。”黄少天要和他共同进退,相交十数年的友人不许他自暴自弃。

喻文州只好打起精神来跑第一棒,勉强让自己不落后周泽楷太多。黄少天接棒之后没有急着去追,而是深深地看了喻文州一眼,他说:“文州,不要让我们失去你。”

虽想要摆脱私人定义中的美好与高尚获得更加客观的视角,却也不打算因此走向反面成为自己从前讨厌的人。为了自己的自由无视友人的关切,喻文州做不到:“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明天回伦敦吧。谢谢少天这段时间顶替我的工作。”

回到伦敦,喻文州比上一次在中央大街见到黄少天时更平和,也更冷漠。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孤僻,不至令友人们担心,也不至令自己陷入纷繁。揣测王杰希的来信内容成了他唯一的私人乐趣:自己想到了哪一步,距离王杰希的标准答案又有多远?

但这一切,又和王杰希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是他在塑造自身的意义,王杰希不过是这个过程中的参照物,他们之间从未平等。对了,王杰希无所谓平等的,只是喻文州个人对文明的追求。哪怕是此刻审视自我,修正自我的冲动,仍旧昭示人觉得自己不该仅止于此的高傲心理。是谦卑,也是傲慢。

喻文州被困其中,做是垂死挣扎,不做是坐以待毙。

第17章

真正解放喻文州的,不是什么更高妙的道理,而是某个春日里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在他心口塞了半年的偏执就这样无影无踪。若说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那就是为什么偏偏是这阵风,何以如此突然,但没了偏执的喻文州已经不想再较真去追问为什么。

理智上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逃过被情绪左右的命运,只不过此刻的乐观让他完全接受了自己,即使这个自己朝令夕改。当初掩耳盗铃试图用独处来维持冷静,如今看来只是当时当地必然的反应。在乐观面前,一切都变得不必追究,一切都过得去。

喻文州亦认可了自己手中的画笔,承认画出来的东西只是一种模仿,必然不能完整再现王杰希的平静。不再执着于那个“真实”,把画定了稿。友人们惊叹不已,提议办个画展。

“要问问看他的意思。”

黄少天看过来的眼神警惕锐利: “你又要去?”

喻文州浅浅地笑着,是默认。

还是那片广袤的高地,初踏上高地时才冒出嫩黄新芽的野草,等他到达诺丁堡已经齐膝。

喻文州坐在木质楼梯的台阶上,看着地板上的暗门。去年夏日,就是通过这个入口见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需要。那是王杰希的世界。

王杰希在预计的时间段推开了地板上的暗门,似乎没有想到推开暗门就会见到人,他单臂支着暗门仰视来客:“喻文州。”

“先生,很高兴您还记得我。”

王杰希一阶一阶地走上来,在喻文州面前站定。他仍旧穿着去年夏天那个款式的亚麻长衫,在早春的夜晚比喻文州画里的他更加单薄。“如果是几十年后,我也许会认不出你,现在你只是瘦了一点。”

虽然王杰希自己没有嘲讽的意思,可平稳的调子里那你又没变,我怎么会不记得的潜台词明明白白。喻文州笑:“几十年后,我会认出您的,先生。”

王杰希没有问喻文州为什么又来,只是坐在他旁边看《自然科学会报》,就像喻文州离开前的那个夜晚。

“先生,我画了几张画,关于您。”

王杰希抬头,等待他说下去。

“如果您同意的话,会办个画展。”

“可以”王杰希不反对是意料之中,他甚至不好奇画是什么样子,视线又落回自己的书上。这本《自然科学会报》王杰希是从后三分之一处开始看的,不一会儿就翻完了。他把书放在脚边,抱起索菲亚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

喻文州拣过来翻看,书中有几页被王杰希折了起来,介绍了丹麦物理学家奥斯特的新发现。大概是王杰希觉得可能有用的信息吧。一种不可见的能量,听起来似乎有可能,但也仅仅是有可能。如果是磁场或者类似磁场的不可见存在在供给王杰希能量,它在地球上普遍地均匀存在吗?如果是不均匀的,那么是强度普遍高于王杰希的需求吗?是什么影响着它的不均匀,这种不均匀王杰希能感受到吗?王杰希是如何吸收这种能量的呢?王杰希真的遵守能量守恒吗?等等问题并不一定会有答案。

正值早春,曾经只是硬的石板现在又冷又硬。喻文州盖着大衣缩起腿侧卧着,试图酝酿睡意。王杰希突然掀开大衣钻进来抱着他。

“先生?”

“我感觉不到温度,就没有做保暖设施,但你会冷。”

喻文州哑然失笑。恒定的温暖透过薄薄的亚麻和真丝传过来,王杰希大概是真的不遵守能量守恒。

“先生,如果您永远也找不到原因,我是说,如果它本来就没有答案,怎么办?”

“如果它没有答案,我便不得不活着,活着找下去。”王杰希曾经说他会等,喻文州只以为是坚定。原来是不得不等,他又不能杀了自己,他连杀了自己拒绝等待都做不到。

喻文州转过身来,回抱王杰希:“先生,您想不想去伦敦看画展?”

“好”

他抱着永恒的温暖,身体渐渐舒展开来。

第18章

王杰希曾经两次住在伦敦,第一次是去聆听加尔文教派的主张,试图从中找到与上帝对话的方式,仅管自己未必是他的子民。一百年后又回到伦敦,去赶赴那场与他失去列奥娜时相似的场景。他总是带着寻找的目的前往一个地点,在无所得中等待着另一个远方的出现。但这一次,是因为喻文州邀请他。

喻文州的邀请不止于此,比如去旅店对面的酒馆喝一杯“苏格兰最好的麦酒”。他捧着锡铁杯匀速地喝着麦酒,听喻文州讲他的伦敦朋友。零点后的酒馆没有其他客人,伙计只在门口、柜台处留了两盏灯。王杰希早已习惯这种程度的黑暗,他看见喻文州眉眼含笑,手指不自觉地在杯沿上打转。

有一些是以前说过的,像是张新杰、周泽楷、肖时钦。提及张新杰的质疑,王杰希表示三年前自己并没有刻意去避开张新杰他们,只是因为苏格兰的冬天黑得太早,等到自己醒来早已是深夜。王杰希见过他们的帐篷,也任由他们把东西摆得到处都是,平行地生活在两个时间段里互不打扰。后来张新杰他们离开没有把杂志带走,王杰希才捡起《Ouzo》。

喻文州恍然拍手:“啊!原来是新杰自己错过了,他总是要准时休息。不过我也有一些喜欢过夜生活的朋友,其中一个叫李轩很擅长占卜,也许您会想要认识他。”

王杰希点头,占卜师他见过很多,如果喻文州想要介绍的话,他也无所谓再认识一个。

他总是无所谓的,躺在旅馆的木床上,什么都没盖,反正感觉不到的。但喻文州掀开毛毯的一侧邀请他:“杰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