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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蝴蝶(91)

梁家凯说,“没什么好遗憾的。我明天晚上去奥克兰乘飞机去波士顿,从那里出发,到汉堡和朋友会和。”

汉堡……淮真发了下呆。

然后说,“那里有德国唯一的唐人街。”不过后来因为华人援助犹太人出境逃亡到上海,纳粹开始驱逐华人开始以后,唐人街便被逐渐毁灭,现在也不再有了。

梁家凯突然有点惊讶,“你去过?”

淮真眨眨眼,“没有。不过很想去,所以就研究过。”

从那时起,梁家凯的话就变得多了起来,其中大部分都带着一点炫耀的成分,因为这个年轻华人男孩除了家里有钱,几乎没有别的优点。这使他一讲话,就暴露了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内涵。

他说其实白人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因为他们学校里绝大多数白人同学毕生心愿就是去一次巴黎,这些乡巴佬!

又说欧洲的食物比美国丰富多了,这些没文化的美国人!

淮真建议说,“你可以去汉堡中央车站吃一次咖喱香肠,加蛋黄酱,不要番茄酱,那是一家百年老店,但是回来一定记得告诉我好不好吃。”

其实她只想做一次实验。因为从前每次经过那家咖喱香肠时,私心里都会很想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真的开够一百年。

梁家凯说,一定会去的。

然后他开始说起他们家除了餐厅与古玩店外的别的产业。比如在洛杉矶第五大道有另一家古玩店和中药铺,最近大萧条时期,还与格宾公司合做了道具生意,因为现在电影业很好赚钱,好莱坞时常要向他们租借电影道具。有时候好莱坞需要华人演员了,他们还会充当中间人。还说弗格森大街街角的饭店,从前是赌场,现在是市政府人们吃饭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经常见到好莱坞明星。

淮真就感慨道:“那你一定认识许多很漂亮的好莱坞金发丽人。”

梁家凯这装不住秘密的餐二代于是说道:“我还交往过两个好莱坞影星,你也许也在电视上见过,她们叫……”

淮真忙叫他打住。

梁家凯自知失言,又问道,“你有去过洛杉矶吗?”

淮真摇头,“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索诺玛。”

“索诺玛啊……”梁家凯恍然地笑了,很显然也是和女朋友去过那里,“那里可以无限制的喝很多好酒。你怎么去的呢?”

淮真陷入了回忆几秒,而后醒过神来,眨眨眼说,“我偶尔也要和同学们去放松一下嘛,大家都是年轻人!”

梁家凯盯着她愣了。

淮真开始怀疑自己眨眼是不是对这类直男颇有点吸引力。

梁家凯突然地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欧洲玩?”

淮真说,“和男孩出去旅游三个月,回来以后,我妈妈可能会直接逼你跟我结婚。”

梁家凯打着哈哈地笑道,“对不起,其实我去奥克兰的机票还没买。因为那顿晚餐实在太沉闷了,我才这么说的。而且,你远比你看起来有趣多了。”

淮真说谢谢。

梁家凯接着说,“那我不去了,过几天带你和姐姐去洛杉矶,还有索诺玛玩好吗?”

淮真说,我得再想想,因为最近家里很忙,我也得乘暑假时间外出打工,攒大学学费。

临别时,梁家凯说放心,因为他爸爸担心那间店铺楼下的税金很久了,租金一定至少和令尊作对折。

淮真说,那是大人的事情是不是?

梁家凯向来肚子里装不住话:“其实,我爸妈向来对我的事比生意看重。”

意思很明白了。淮真听着心里也开心。

梁家凯说,“如果打工有时间,我可以开车载你出去玩……如果实在没空,我也可以晚上接你回来。毕竟洪爷不在了,唐人街夜里不太安全。”

那天淮真带着梁家凯在唐人街上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海鲜市场都快关门也没进去。买鲜虾配通菜当然是鬼话,因为罗文无数次抱怨过,三藩市根本买不到好吃的时蔬,除了海鲜,其余蔬菜与广东集市口味根本没法比。

那晚上,直到回家,淮真也没记住梁家凯究竟长什么样。其实无所谓,因为为了这场约会,她那天出门时特意洗澡洗头,在发尾抹了香膏,还换了身鱼白棉布衬衫与黑白格子条纹裙。条纹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过膝处微微散开,走起路来很慢,但是衬得腿很好看,会比平时看起来成熟一些。她觉得梁家凯也压根没注意过她为了赴约穿了什么,只记得她是个受过教育,读过点书的唐人街女孩罢了。

梁家临时拟了一份一楼店铺出售的租约,给季家申请市政府的电话装机用。因为打听到,还有好几家较为成熟的唐人街小商行也递交了申请,比他们早一个多月。本以为即使通过,排完这些商行,起码得等到几个月以后了。哪知,不到一周,市政厅批准通过阿福洗衣免费挂式电话装机的申请就通过了,比任何商行装机通知都来的要早。

第75章 赌徒巷4

西泽时不时会拨打安德烈在市政大楼公寓的电话,频率一周一次或者两次,但安德烈不一定每一次都会接听。比起被困在长岛的西泽来说,他实在有太多事要忙碌。

长岛对两人来说好像都不会有什么新鲜事发生。橄榄球队,雪茄俱乐部,常春藤覆盖的红砖老房子们,几家人共享的赛马场……哦,或者新移民——这也没什么好讲的。新英格兰是潭死水,一点点细流搅不起半点浪。

所以西泽通常都会和他聊三藩市这丘陵城市的趣闻,因为三藩市这座城市够新;偶尔关心一下妹妹的婚事;但他很少说自己的事,因为长岛没有新鲜事。

安德烈很少主动给他打回电话去,因为他绝不相信,西泽给他打一通这类的无聊电话,只是为了在电话里讲讲天气和笑话。

他打错电话了。打给自己,只是因为正确的那个没得打。

安德烈第一次拨回给西泽,是在市政厅。去年他曾着手过一起华人富商被邻居举报的偷税案,而这天,他的同事给他递来一份附带了房屋租赁合同的市区线路电话申请表格:出售房屋的正是那位被税务机构紧盯的富有加州华商,而租赁房屋的,竟然是让他老朋友念念不忘的那个华人家庭。

实在太巧了。

安德烈当天下午就动身去了唐人街,不过他不是专程去的,而是最近针对唐人街医馆出了新条文,要求所有医馆中医都需考取医生执照。唐人街是块冻土,几乎掘不动。按理说有人得前来敦促一下,不过上司推下属,下属推下属,总不成行。于是在六月底的这个下午,安德烈和调查免费电话用户的同事一起来了,他经过都板街时瞥了几眼,没有多看。毕竟他和这女孩第一次见面,不过是他为表示自己在西泽这个共和党面前暴露了她而前来致歉罢了;再往后,西泽和她断了联络,他更没有什么联络必要。否则别人看见他,搞不好会以为西泽还惦记着自己。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不过他不是当事人,他的做人道理告诉他不该随意打扰。

即便安德烈对中医还算颇有好感,但凡提及医生执照的事,在唐人街几乎所有诊所都吃了闭门羹,并有生以来收获了最多次“白鬼”的咒骂。不过负责唐人街申请市政电话申请的同事进展还算顺利并且,他在他这里探知到了不小的新闻。

这个新闻使他立刻使用市政厅的电话机打给西泽——没有事情的时候,安德烈从来不主动和他联系。

电话接通后他立刻说:“恭喜你,以后可以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

西泽很冷漠地问:“你打算暴露你的民主党身份了,还是终于决定和你哪位旧情人私奔了?”

安德烈说:“不是我的旧情人,是你的。”

他立刻问:“怎么了?”

安德烈说:“她的华人家庭申请了免费的市政电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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