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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91)

前有火马冲撞,后又封野开路,隘口被生生冲出了一个缺口,敌将狂喊布阵,不住地派士卒用血肉之躯堵这个缺口,封野也在同样在调集士卒用血肉之躯去撕破它。

敌将眼看着封野如斯神勇,以一人之力竟然生生杀得士卒犹豫不敢近前。他在马上大吼:“斩敌将者,赏千金,封五百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士卒再一次蜂拥而上,封野已经腹背受伤,体力难支,王陌修即使赶道:“将军退,我进!”

“你先进,我再退!”封野一边拼杀,一边嘶吼。

王陌修领着体力充沛的后军接替前军,继续冲杀:“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将士策马将封野维护起来,封野爬上战马,一边斩杀,一边冲着敌将大喊道:“蕞尔鼠辈,可敢与我一战!”

“世子将名在外,我当只是有个好爹,但今日一见,果真英雄出少年,可惜啊。”敌将喝道,“今时今日,你命数已到。”

封野吐掉口中鲜血,一身狼藉却气势不减,赤红的眼睛凶猛如野兽:“我封野从不信命数,我生而就要桑弧蓬矢射四方,策马杀敌动天下,就你,还不配杀我!”他扔掉已经有些无力持拿的长枪,抽出佩剑,一剑将一骑兵斩落马下,狠夹马腹,继续往前冲杀。

那敌将直勾勾地盯着封野,脸上青筋鼓动,嘶声喊道:“守住,谁也不准退!”

封野大吼道:“此路有进无退,进则生,退则死,杀——”

王陌修带领的后军接替了已经死伤惨重的前军,犹如注入新血般活力大盛,且主将悍不畏死,士卒大受鼓舞,加之他们已无退路,兵有必死之心,自当神勇万分。

在封野和王陌修的带领下,一批批的将士抵死冲杀,敌阵的缺口被越撕越大,封野见时机已到:“传令燕思空前来助阵!”

号角声自峡谷中响起,燕思空已经在马上一动不动地静默许久,听得号令,一把抽出佩剑:“杀啊——”

八百后路军也冲入青须谷,眼看前方缺口已开,一边断后,一边策应,跟着封野一举冲出了峡谷。

叛军将领眼见溃败已不能收,而敌方士气正隆,已不能交锋,只得下令撤军。

封野领兵追敌二十里,方才罢休,他并非真的要追,只是叛军损伤明显少于他们,若不追,唯恐叛军以为他们山穷水尽,再杀一个回马枪,他们就真没有应敌之力了。

此战结束后,他们盘点战损,死伤过半,虽然冲出了青须谷,但损失着实惨重,但前方尽是坦途,生机已显,这一战,他们始终是胜了!

第77章

燕思空清点完战损、安顿好将士,找到封野时,他正赤裸上身,让医官为其包扎伤口。

燕思空站在一旁,静静看了封野许久,看着封野年轻的身体上竟清晰可见数刀新老疤痕,看着他眉头深蹙,嘴唇紧抿,额上遍布一层细汗,隐忍着痛楚,而目光始终定定地望着前方,一声也未吭。

他下意识地想用袖袍遮住颤抖地双手,却发现他身着戎装,无处可藏,只好紧紧握住。

眼前再次浮现了适才他带兵冲入山谷,看到的封野满身是血、深陷敌阵的画面,到如今依旧心悸不已。

虽然后来他知道,那血大多是敌人的。

他阅人无数,但像封野这般的少年豪杰,平生仅见。

他信步走了过去。

封野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是他,拧起的眉心顿时舒展开来:“燕大人,来。”

燕思空躬了躬身,坐在他身边,仔细查看他的伤势:“将军感觉如何?”

“小伤,不碍事。”封野长吁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燕大人没受伤就好。”

“我一直守在后方,自然无恙。”燕思空沉声道,“将军勇猛,乃我军之福,但冲锋陷阵,置己于险地,缺少为将者之智啊。”

“今日是形势所迫。”封野抬起手,遥遥指着虚无的前方,眼前仿佛出现了不久前那狼藉的谷地、狭窄的隘口和堵塞于前、层层叠叠的敌军,“是人都畏死,若我不身先士卒,将士们怎能一往无前。”

燕思空一把抓住了封野的手:“主帅若有闪失,则群龙无首,还谈什么一往无前呢?将军气盛,也要为将士们着想,切不可再这样涉险了。”他手下使劲,捏得封野手骨都在作响。

封野终于意识到燕思空是在忍着怒意,他看了看地上带血的衣衫,知道燕思空必然是很担心,心下温暖,便顺着他说道:“若非形势所迫,我也是很惜命的,燕大人说得对,以后还需燕大人多加提点。”

“不敢当,下官只愿我大军旗开得胜,衣锦还朝,当不负圣上洪恩。”

“我……嘶……”封野牵动伤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医官放轻了手脚:“将军忍一忍,待下官将这伤处缝合。”

“不若让我来吧。”燕思空伸出了手。

“燕大人也通医术?”

“略习得几分,这般外伤,不在话下。”

医官得到封野首肯,退了下去,燕思空轻轻捏着细如牛毛的银针,低声道:“有点疼,忍一忍。”

“我不怕疼。”封野咧嘴笑了笑,“疼痛,最能磨练人的意志,我从小崇拜关二爷,他刮骨疗毒的故事我百听不厌,这等区区皮肉伤,算得了什么。”

“若非还要赶路,我肯定把麻药灌你嘴里。”燕思空小声道,“我最看不惯你逞愚勇。”

封野低笑道:“空儿如此担心我,我心里高兴,更加……唔……不疼了。”

燕思空快速将针刺入肌理,肩上开绽的皮肉被一寸一寸缝合,他已经多年不曾行医,还好手也没生疏,至少比那年轻医官麻利多了。

封野凝神看着燕思空,那认真关注的模样也好看得紧,他悄声道:“空儿,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与我上战场。”

燕思空斜睨了他一眼:“当初是你让我做随军文书的。”

“是啊,文书,你应该跟着大军,稳驻大营,而不是被我带进深山,穿过险谷,让敌军的刀箭离你那么近。”封野抬起手,想摸一摸燕思空的脸颊,又想起周围都是将士,遂颓然放下,“你披甲的样子真是英姿绰约,但我还是喜欢看你穿朝服。”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为人臣子,家国有难,责无旁贷,封野,我很感激你带我前来,让我可以一展所长。”

封野苦笑:“让你一展所长,就是老跟我作对。”

燕思空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我是求同存异,怎么能算作对呢,虽然几次三番意见相左,但最后还是同仇敌忾,成功退敌,你说是吧。”

封野点点头,恨不能现在将燕思空揽入怀中,他倾过身,与燕思空几乎面冲着面:“小时候,我便幻想,你我一文一武,内能纵横捭阖,外能兵震天下,如今你之才学,还在我预料之上,空儿,你真是个奇人啊。”

燕思空淡道:“你太高看我了,如我这般的,翰林院遍地皆是,只不过你不接触罢了。”

“我不信,即便有人学识在你之上,也不会有你的才情,也不会像你这样……”封野动情地望着燕思空,用极低地声音说道,“这样让人着迷。”

燕思空轻声暧昧道:“剩下的,我们择时再说。”

“将军。”王陌修走了过来,见俩人几乎要贴上了,好奇地往前探了探脑袋。

燕思空往一旁闪了闪身,道:“将军,伤都处理好了,穿上衣服吧。”说着抖开了衣物。

封野将手臂伸进袖子:“王将军,请讲。”

“将士们已休整完毕,将军的伤势如何了?”

“不碍事,赶路要紧。”封野站起身,“出发。”

——

封野领着剩下的近三千将士,星夜兼程,十日穿南岳深山,奔袭四百余里,终于赶在梁王大军之前,抵达了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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