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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 王(35)

金玉郎乖乖的答应了一声,又笑着道了声谢,然后转身离去。

金效坤注视着他的背影,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金玉郎时常会勾起他的杀欲,原来他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是妒忌这个弟弟,只以为自己是缺钱缺成了穷凶极恶,但在方才那一刻,他眼睛看着金玉郎,没有想到旧恨,也没有想到金钱,单只是想杀了他。

这欲望非常可怕,让他几乎毛骨悚然。

他是要在这社会上顶天立地活一辈子的,他不能再有这种邪念。

金玉郎离了书房,脑子里活动着一点尚未完全成型的阴谋诡计,心情挺好。

他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心情挺好”,在构思阴谋诡计的时候,也只像个小学生做算术题似的,不动感情的思索,想着想着还会走神,做不成城府深沉的野心家。

抬头望了望天,他见天光尚早,便想去找段氏兄妹。

走出几步之后,他叹了口气,感觉有些疲惫,应该回房睡一觉,可是转身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他的院子里如今有了太太傲雪,不再是他独占的天地了。

于是他强打精神,还是决定去找段家兄妹。

金玉郎开汽车前往了自己那处不为人知的私宅——现在已经变成了段宅。

他不大确定那两个姓段的此刻在不在家,在家是最好,不在家也没关系,他可以随便找间屋子,先睡一觉。

慢悠悠的将汽车开进胡同,他隔着挡风玻璃向前望,忽然有点犯糊涂,怀疑自己是走错了路,定睛又看了看,他才确定了自己没错。

自己方才之所以会犯糊涂,是因为那处宅子门前变了模样。

先前这座宅子总是大门紧闭,门前相当的肃静,如今两扇大门大敞四开,檐下还悬挂了两盏宫灯式样的电灯,傍晚时分早早的通了电,将门内门外照得雪亮。

将汽车靠边停了,他哈欠连天的下车进门,门内摆着一条长凳,长凳上坐着个直眉瞪眼的小伙子,一见了他就站起了身,做了个阻拦的势子,这时,先前的老看门人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先是向着金玉郎问了安,随即告诉那小伙子:“你不认识,这是咱们二爷。”

小伙子立刻柔和了面目,陪笑向金玉郎弯了弯腰。

金玉郎莫名其妙,问老头子道:“怎么回事?” 老头子答道:“二爷,是这么回事,段大爷和段二小姐这两天招了些佣人进来,要不然连个烧水的人都没有,没法过日子。”

金玉郎捂嘴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了来。

兄妹二人这么干是对的,家里没有佣人的话,确实是没法过日子。

抬头瞧见前方正房灯火通明,他来了精神,心想看这个架势,自己不虚此行,那两位应该是都在。

大踏步走向正房,他走到半路,忽然感觉不对劲。

房中传出了笑谈声音,分明是有外人,而且外人的人数还不少。

加快脚步进了正房堂屋,他进门时几乎被扑面而来的烟气熏了个跟头,抬手在面前扇了扇,他觅声转身一掀墙上门帘,帘后的屋子本该是间卧室,如今正中央添了一张牌桌,四人围桌而坐打麻将牌,靠墙的床上还躺了一对男女,正在吞云吐雾的吸鸦片烟。

桌旁四人闻声回头望向了金玉郎,其中一人面朝着他,正是段人龙。

段人龙嘴角叼着一支香烟,险伶伶的要掉不掉。

两只眼睛盯着金玉郎,他有点生气,因为金玉郎这是度完了蜜月才回来的——先和新太太在青岛玩了一个多礼拜,然后再回bj找自家妹妹陪他继续玩,合着好事都成他的了,他在哪儿都不寂寞。

生气之余,他又有点欢喜,欢喜的原因倒是很简单:金玉郎回来了。

他半喜半怒的盯着金玉郎,没起身,也没出声,同时单手扔出了一张牌。

金玉郎等了片刻,见他竟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便开了口:“我回来了。”

段人龙想要回答,然而刚一开口,嘴角的香烟就落了下来,正好掉到了他的袖子上。

他一甩胳膊,香烟又飞向了旁边那人的手背,烫得那人扬手大叫了一声。

段人龙不假思索的先去看了对方的伤势。

桌上一时间混乱起来,余下二人也伸了脖子去看,又张罗着去找烫伤药,于是房中乱纷纷的,依旧是没有人搭理金玉郎。

金玉郎独自站在门口,又是困又是累,本以为到了这里可以休息一下,哪知刚进大门就被个陌生小子拦了路,如今进了屋子,屋子又被这些陌生人熏得像个臭烟囱一样,段人龙则是干脆给了他一张冷脸,不但不起身迎接他,甚至连一句“来了”都不肯问,干脆的视他为无物。

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自己? 金玉郎上前几步,伸手就把牌桌给掀了。

稀里哗啦的大响之中,那手背受伤的倒霉蛋又被桌角狠狠撞了一下伤处,疼得他叫了一声,回头抄起桌上茶壶就掷向了金玉郎:“你他妈的是谁——” 段人龙上前一步挡在金玉郎面前,用后背为他挡下了这一砸,同时怒问他道:“胡闹什么?疯了?” 金玉郎没理他,弯腰举起一把椅子,绕过他就要去砸那人。

段人龙抬手硬夺下了椅子,回头说道:“老张你们先出去,这小子疯了。”

其余三人相视一眼,随即开始络绎的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有人带着风冲了进来,是段人凤。

段人凤这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进大门就听说金玉郎来了,又走了几步,她发现前方屋子里声音不对,而等她拨开闲杂人等冲进那卧室里时,段人龙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看着金玉郎呕吐。

原来金玉郎方才被一股邪火一攻,气得头昏脑胀,又被这房里的烟气一熏,竟是五内翻腾,叫骂的话尚未出口,他下午在家吃的饭菜先涌上来了。

他扶着窗台,弯了腰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是涕泪。

段人凤上前一手搀扶了他,一手一下一下抚摩着他的后背,段人龙趁机对着床上那对男女一使眼色,把这二人也给瞪跑了。

第30章 抒情

段人凤费了不少的力气,总算是把金玉郎收拾干净,送去了后院的干净屋子里。

段人龙一路紧跟着,一手端着一杯热茶,一手托着一条热毛巾。

金玉郎脱了外衣,弯腰坐在床边喘息,短发湿漉漉的,是方才闹出了满头满身的大汗。

喘成这个样子,他还强挣着要说话:“我下午一点钟下火车……回家……两点钟吃午饭……一直忙到刚才……我来看你们……”他颤巍巍的抬手去指段人龙:“结果他不理我……” 段人龙开口说了个“我”,随即又被金玉郎的声音压了下去:“我坐了这么久的火车……都要累死了……到家之后先来见你们,结果你们这样对我。”

他仰起头问段人龙:“你是瞎了,还是哑巴了?”随后又问身旁的段人凤:“你又死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吗?” 然后他垂下头去,透不过气似的继续大喘,喘得带了哭音。

段人凤和段人龙对视了一眼,全都是暗暗的很惊讶。

他们两个天性凉薄,活了二十余年,一直活得如同风行水上,无牵无挂,至多只留一点转瞬即逝的涟漪。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所以他们胆大包天,既能冷静到无情,也能抛却理智一起发疯。

然而他们没想到,自己会遇上个金玉郎。

金玉郎像一碗滚热的糖稀,迎面泼来,烫得他们一惊,也甜得他们一惊。

他们得忍烫捧住了他,否则他落在地上,立刻就能被人践踏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