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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 王(36)

“别哭了。”

段人龙开了口:“你误会了,我没冷落你的意思。”

随即他转向段人凤,把方才的情形讲了一遍。

段人凤静静听着,等段人龙把话说完,她拍了拍金玉郎的肩膀:“明白了吧?” 金玉郎没接这话,只喃喃的说:“我困了,要睡觉。”

金玉郎说睡就睡,段人凤和段人龙走出门去,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并肩坐下了,段人龙抬手摸了摸新剃的后脑勺:“这他妈的!” 段人凤也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今天到bj,可我以为他总得明天才能过来找我们。

早知道今天他来,我就不出门了。

这一场闹,真是闹得不值得。”

段人龙点了点头:“胡闹。”

二人暂时无话,心里都有点懵。

段人龙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烟盒是镀金雕花的,买这烟盒的钱,够个老烟枪痛痛快快的抽上两年的上等烟卷。

在花钱这一方面,他们兄妹无需行家引导,天生就很上道。

一摁机括,盒盖翻开,他抽出一支香烟叼到嘴上,然后把烟盒送到了妹妹面前。

段人凤扫了一眼,摇摇头。

段人龙收回烟盒,给自己点了火。

两人坐着吹秋风,心里还是懵。

懵了许久,后来两人均感觉屁股都坐凉了,这才不约而同的一起要起立。

就在此时,后方的窗户一开,他们回头一瞧,见金玉郎探出了上半身,笑吟吟的问:“你们这么坐着,不冷吗?” 段人凤起身面对了他:“不生气了?” 金玉郎摇摇头:“早不生气了。”

段人龙问道:“早?有多早?” 金玉郎转向了他,露齿一笑:“龙?” 段人龙一皱眉毛:“别这么叫我,我跟你没那么亲。

再说你比我年纪小,龙是你叫的?要叫也是叫龙哥。”

金玉郎缩回脑袋关了窗户,转身走到门口推开房门,对着段人龙又说了话:“龙,晚上你打算怎么给我接风?” 段人龙向旁一指:“问凤。”

段人凤翻了个白眼,而金玉郎却是正色摇头:“不,段人凤就是段人凤。

我偏要连名带姓的叫她。”

“为什么?”段人龙笑问:“和我亲,和她生分?” 金玉郎望向了段人凤,继续摇头:“不是生分。”

“不是生分是什么?” 金玉郎思索了片刻,末了自己笑了:“说不清楚,我得好好的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段人凤怕段人龙一味的逼问金玉郎,再逼问出什么令人尴尬的真话来,所以这时赶忙说道:“别闲谈了,还是说说接风的事吧。

是出去吃?还是从馆子里叫一桌饭菜送到家里来?” 金玉郎走到了段人凤身边,和她紧挨着站了:“客随主便,我没意见。”

段人龙说道:“出去吃吧,顺便让你看看我的新汽车。”

这个晚上,金玉郎很愉快。

新汽车很好,接风宴也够排场,金玉郎心里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够如此的豪阔慷慨,完全是因为手里攥着自己给出去的那二十万。

二十万,一笔巨款,但是花得不冤。

这二十万让段氏兄妹救了他一条命,二十万元换他一条命,值。

况且他所得到的不止是自己那一条命,他还得到了段氏兄妹这两个活人。

席上他观察着那兄妹二人,段人龙大说大笑之余,对他像是又有点亲、又有点嫌。

而段人凤似笑非笑的垂着眼,偶尔看他一眼,也像是又有点高兴,又有点不是滋味。

他当然知道段人凤为什么会“不是滋味”,而她的不是滋味,让他在心花怒放之余,又有一点为难。

他需要她爱自己,可又不想她对自己的爱只是男女情爱。

情为何物?他始终是不大清楚,恋爱他是谈过的,人家都谈,于是他也谈,反正他是阔绰漂亮的公子哥儿,人又不古怪,简直可以由着性子挑选女朋友。

恋爱对他而言,和交个新朋友、找个新乐子差不太多,用不了许久就会腻烦,所以他认定了自己的爱情不值钱,而他不能拿这不值钱的东西去糊弄段人凤。

酒过三巡,段人凤对他说道:“别喝了,够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大高脚杯,随即扭头答道:“我才喝了一杯半,还是葡萄酒。

威士忌是龙喝的,我没喝。”

段人龙听到了“龙”字,低头做了个干呕的动作,然后抬头吐了一口酒气:“真他妈肉麻,龙。”

段人凤向着金玉郎手里的酒杯撩了一眼:“你肠胃不好,葡萄酒也不能多喝,别喝了。”

金玉郎一舔嘴唇,摆了个架势,分明是要长篇大论的反驳,可是话到嘴边,他忽然泄了气,举杯又抿了一口酒,他放下酒杯,转向段人凤一笑:“好,我听你的话。”

紧接着他侧身往段人凤身上一倒,嘿嘿笑道:“我是个乖宝。”

段人凤猝不及防,用肩膀顶住了他,而段人龙尽管距离他们二位较远,但这时眼疾手快的一欠身,相当及时的把金玉郎揪了住:“你是醉了还是怎么了?” 金玉郎被他揪得重新坐正了身体:“我没醉,我喝得又不多。”

段人龙连自己带椅子一起横挪,挪到了他身边:“既然没醉,那你能不能轻点撒娇?还他妈乖宝,回头用不用再找个奶妈子给你补几口奶?我跟你说,你少跟我妹来这一套,我妹是女的,要撒娇也得是她撒,还轮不到你。”

段人凤连忙摇头:“我没那个爱好。”

段人龙不理她,继续对着金玉郎训话:“原来看你也没这么肉麻,你这都是从哪儿新学来的本事?在青岛跟你那新太太练出来的?” 金玉郎忽然正了脸色,竖起食指向着段人龙的脸上一指:“龙你不要乱说话,我一到青岛,就和她分开了。

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贪图女色的人。

自从我说我要结婚之后,你拿这种话侮辱过我两次,你不可以再这样做,你这样做对不起我。

你这样小看我,我会伤心的。”

他直视着段人龙的眼睛,黑眼珠潮漉漉的,眼白透出隐隐的红血丝,是个动了感情含了泪的模样。

段人龙被他说了个手足无措——他有点招架不住这小子的感情了,他招架不住,他那妹妹更是彻底的沦陷投降,单剩了个脸冷嘴硬。

目光游移着滑向了段人凤,他向妹妹求援:“醉了,他真醉了。”

段人凤倒是没感觉金玉郎醉,她看金玉郎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不是酒后吐真言的那种实话实说,他对他们存着真心,实话想说就说,用不着酒。

只不过他们兄妹二人向来不对外人流露真情,彼此之间又是直接可以心照,所以口中太久不说实话,偶然听了金玉郎说,便不能相信,只以为是醉话。

但不管怎么样,这场接风宴已经进行得够久,金玉郎即便不醉,这样一坐坐到半夜,肯定也要累。

段人凤当机立断,搀着他起了身:“那就回去吧,反正他早就吃饱喝足了。”

段人龙连忙也站了起来,因怕金玉郎继续对自己抒情,他高声大嗓的呼唤伙计过来结账,然后和妹妹合作,一阵风似的把金玉郎卷了出去。

段人龙开汽车,把金玉郎带回了家中。

金玉郎再次享受了人质待遇,段氏兄妹七手八脚的给他铺了被褥脱了衣服,段人凤托着一把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而段人龙弯腰蹲在地上,草草的给他洗了脚。

他仰头枕着椅背,像是醉得呆住了,一双眼睛半睁半闭的望天,其实心里还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