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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章(30)

洪佑森没说话。

乔以莎说:“成年了,但他不喝酒。”

柳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跟乔以莎一碰,说:“压压惊。”他一副老干部的姿态,“放心,这事记本上了,我早晚给你找回来。”

乔以莎:“不用,他根本不记得了,那只是潜意识的反应。”

柳河晃晃装着姜黄色冷酒的玻璃杯,似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问道:“你之前说闻薄天变的那是什么……什么狗屁玩意来着?”

乔以莎:“血族。”

柳河:“哦,变完那东西不怕刀了?”

乔以莎:“寻常刀应该是不怕的。”

柳河:“那怕什么?”

乔以莎想了想,说:“他们好像还真没有太明显的天敌。”

柳河蹙眉:“我看那电影里演的……这玩意不是怕光吗?”

乔以莎:“是畏光,但没有那么夸张。”

道理是显而易见的,说白了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照亮地球的都是太阳光。血族的确厌恶炽烈的日光,那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但也不至于一见光就灰飞烟灭。

柳河拉着脸:“没天敌,又不会死,这么恶心的吗?”

“怎么可能不会死。”柳河难得对异人生出点好奇心,乔以莎耐心解释道,“异人说到底也是人的一种,只不过早年接触了自然界里较为隐秘的部分,跟寻常人类的进化分支有差别。血族的时间是凝固的,他们的确‘永生’,但不是‘不灭’的,如果肉体遭到粉碎性破坏,他们也会‘死’。”

柳河静了几秒,道:如果像上次一样用二十几吨的集装箱砸一下呢?”

乔以莎说:“每个血族的能力不同,越古老的血族沉淀的力量就越强,闻薄天刚刚转化不久,还是个孩子,没什么经验,那么砸一下肯定玩完了。”

柳河琢磨道:“那他单打独斗是个什么水平?”

乔以莎:“跟普通人比肯定强很多。”

柳河:“之前那个打拳的呢?”

“柴龙?”乔以莎思考了一会,柴龙在人类当中已经算是战斗力爆表的存在。“柴龙的话……巅峰状态应该能跟他拼一下。”

柳河点点头,随后,不经意地一撇下巴。

“跟他比呢?”

乔以莎斜眼——

那边洪佑森吃饱喝足,完全处在放空的状态里。他呼吸平缓,两眼无神,靠在沙发里看着楼下跳舞的人群。他注意到乔以莎和柳河投来的视线,看了过来。

乔以莎跟他平静的眼睛对视上,干笑两声:“碾压。”

柳河:“谁碾压谁啊?”

乔以莎:“你说呢?”

柳河以一种雄性视角打量洪佑森,沉默几许,来了句:“行吧。”那边阿吉又扛上来一艘水果船,柳河弹弹衣服,“不说这些了,大过年的扫兴!”他冲洪佑森扬扬下巴,“小伙别白来,一起玩吧!”

乔以莎问洪佑森:“要不要去跳舞?”他貌似兴趣不大,柳河给她拨到一边。“大老爷们跳什么舞!”他问,“打牌吗?”

洪佑森摇头。

柳河:“玩飞镖呢?”

他没说话。

柳河冲阿吉勾勾手指,没一会端来一块讲究的榆木飞镖盘,柳河指关节磕磕盘子,跟洪佑森介绍说:“有年头了,天天晚上泡水,保养得不错吧?”

洪佑森分辨不出飞镖盘的好坏,不过他很喜欢这种陈年木头的味道。阿吉递给他三只飞镖,柳河给他讲解规则。

“就玩21点吧,最好懂。”

柳河没有亲自上阵,可能觉得太欺负人了,让阿吉陪洪佑森玩。阿吉水平也不差,洪佑森新人出道,被虐得很惨。他犯了飞镖新手普遍的失误,不计算点数,就喜欢瞄中间,好不容易投中一次还爆镖了,被直接取消了得分。

好在输赢他也不在乎,颇有兴致地在那研究力道。

乔以莎在旁看了一会,手机忽然震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她头一歪接通电话,听到男人低缓的声音:“……喂?喂?乔小姐?”

那边信号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的,乔以莎听出是柴龙,起身往安静的地方走。

“喂?”

“……能听到吗?”

“能,说吧。”

乔以莎找了间空屋,关上门,总算听得清晰了点。

“新年快乐啊。”她先说道。

柴龙:“谢谢,你也是。”

乔以莎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柴龙说:“好多了,这里的医生医术很高明。”

乔以莎:“那当然了。”

柴龙:“还是多亏了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

乔以莎:“谢什么啊。你怎么这么晚才联系我?”

柴龙:“部落这边很偏,信号不太好。”

手机里有浓浓的风声,乔以莎幻想着呼啸的山林,好奇心泛滥。“哎,部落什么样的啊,你是住在里面吗?”很少有人有机会踏足狼人部落,关于那的一切乔以莎都是在书里看来的。“我听说国内一共两个部落,东边一个西边一个,你在哪个啊?”

柴龙:“应该是东边这个。”

乔以莎:“见过首领了吗,长什么样的?”

柴龙:“见过了,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长辈。”

乔以莎:“你和你妈妈都住在部落里面?”

“对。”柴龙说,“我妈身体好转了,在这做点缝补的零活,鲁莱公主说他们部落的厨子做东西不好吃,我正好会做饭,就在厨房帮忙。”

“嗯。”乔以莎点点头,随即一愣,问:“你叫鲁莱什么?”

柴龙:“公主,她是首领的女儿。”

乔以莎:“……………………”

她嘴巴张成型,回想起鲁莱的复古蒸汽朋克风,狼族女人的路子是真野啊。

乔以莎:“厉害了,你在那边干活有工资吗?”

柴龙:“呃……我不好要工资吧。”

乔以莎:“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一下,狼人都很耿直的,你开口要他们肯定就给了。”

柴龙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需要工资,他们帮我治我母亲的病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乔以莎又问:“你就打算留在那了?”

柴龙这才想起什么:“不,鲁莱公主他们前段时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事要回这边处理,年后我们要一起回去。”

乔以莎脑子里的正经弦终于搭上了,她想起之前在闻薄天那听到的事,说:“正好我也有事要跟鲁莱说,你们回来了直接来我家找我。”

柴龙:“好。”

又寒暄了几句,乔以莎挂断电话。

回到玩乐的区,乌烟瘴气中,洪佑森还在玩飞镖,他水平提升飞快,这么一会功夫,已经练得可以跟阿吉有模有样的对阵几局了。

她走过去的时候洪佑森刚好一镖射中三倍区,阿吉发出败北的惨叫声,洪佑森目光平淡,没太看出胜利的喜悦,但是十分轻松。

乔以莎一屁股落入沙发里,感觉腰上又热又痒,知道是伤口在神速愈合。阿吉那边摘了镖,正准备下一局。乔以莎视线投向洪佑森。他来桌边拿水,为了方便施展,他袖子捋到了手肘,露出矫健强壮的小臂。店里空调开得猛,他甚至流了点汗。薄薄的汗水让他形影虚化,好像浸入在浮华的夜生活,又好像沉默地抽离着。

乔以莎说:“看着点时间。”

他说:“知道。”

乔以莎心情莫名大好,她跟柳河玩了会骰子,酒一杯接一杯喝。这两人酒量都很好,两人放纵畅饮,醉醺醺的。

柳河揽着她的脖子,打了个嗝,说:“咱们明年、定个小目标……”

乔以莎也跟着打了个嗝:“什么目标……”

柳河:“把义薄云天给做了。”

乔以莎嘿嘿一笑。

“我看行。”

歌舞喧嚣,长夜未央。

不知闹了多久,店里终于渐渐归于平息,所有人精力耗尽,只余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