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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190)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贴的很近,云长流甚至能感受到关无绝的吐息若有若无地呼在他脸上。教主局促地往后一躲,皱眉道:“你此前就喝过酒了。”

这个却是没错,护法的确在缘来酒肆喝了不少烈酒,因此缘故,人也比往日更加胆大三分。

关无绝眼睛泛着晶亮,竟伸手缓缓勾住了云长流的后颈,将教主往自己这边带了带,饶有趣味道:“您不念,那换无绝来念给您听如何?”

执着酒盏的另一只手下移,以尾指勾起那被教主甩在桌上的册子封皮,随意翻了几页。关无绝眸光一荡,故意将嗓音压得低沉撩人:

“……云教主喜不自胜,遂命取陈年佳酿来。片刻美酒摆上案前,关护法亲含酒液于口,揽住教主交颈哺之。两人唇舌含酒相缠,吻得浑身灼烫,情兴淋漓……”

念到这里,关无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笑,将酒杯凑上云长流的唇尖,歪过头故意挑逗:“教主,您在这话本子里头,可是能伴无绝欢畅醉饮的。这杯中物的滋味,您当真不来试一试么?”

云长流手足僵硬,几度薄唇颤抖着扇动欲语,却吐不出一个字。他是个清心寡欲惯了的,哪里受得住这么个撩拨法?关无绝三言两语,就能把他弄的乱了心跳,脑中一片混乱。

关无绝偏又往前凑,几乎就真的要同云长流脖颈相交,“您就尝一尝好么?”

可护法突然凑的这么近了,自己反而先一恍神。

关无绝其实自小就觉得云长流是极美的,不单容貌,气质尤甚。是那种冰雪似的,云雾似的,总之是不沾生气儿的美,似乎与凡世间的烟火隔了那么薄薄的一层什么东西。

小时候的阿苦一面喜欢得紧,一面又心疼得紧。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总忍不住想方设法地闹腾少主。

而如今……如今的四方护法关无绝也是。

越看着云长流这么个无措羞恼的样子,他心内就越是莫名地愉悦。仿佛把天上的仙用那红尘俗情织成的网给兜住了,从云端拽下来,拽到自己跟前了似的。

“咳……咳咳……”

关无绝就这么出了一出神,云长流已经把一口酒饮了下去,皱着眉掩口呛个不停。

那酒本是给护法备的辛烈之品,云长流从小到大没碰过酒,方才失神之下不知怎么居然真的喝了一口,顿时觉得一阵火辣冲喉,浑身都变得滚烫起来,脚下也开始发软。

“教主!”关无绝本只想逗逗教主,没料到云长流一声不吭真的张口喝了,还这么副摇摇欲坠一杯就倒的样子。他又吃惊又好笑,忙自石桌上翻下去扶,“您怎么样?可是呛着了?”

云长流扶了扶额头,自己站稳了。他被那口烈酒激得有些发晕,闷闷道:“辣得很……不好喝。”

关无绝失笑,见云长流人还清醒,心里才稍微安定些。只是他可不敢再逼教主喝酒了,忙把那一杯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随手捻起被他喝干了的酒盏里剩下的那朵桃花,又开始翻那册子念着玩儿。

云长流忽然紧皱着眉道:“不许念了。”

关无绝正在兴头上,哪里听话。他索性往石桌上一坐,洒然单竖起一条腿,挑眉冲云长流戏谑道:

“不要,就不要。您瞧瞧,这话本子里的烛阴教主比您有情趣儿多了!会索吻,会求欢,还会说情话!您怎也不学学?”

说着,四方护法又自顾自地朗声念起来:

“……云教主动情难耐,将关护法衣襟扯了,强按在桌上又欲亲吻。关护法且羞且怒,双颊染霞,手上挣扎不止,烛阴教主索性欺身压上……”

“呵,胡说八道!教主要把无绝怎么样,属下哪儿还敢‘挣扎不止’呢?您说是不是?”

“但见那白石桌面上铺着朱红锦袍,红袍下掩着的又是雪腻肌肤;黑发延展,与衣袍上满缀的墨梅勾缠——啧啧,这是将本护法当哪儿来的国色天香来写的?教主,您听听好不好笑?”

“……两人辗转亲密几番,各自衣衫已自肩头滑落,云教主急不可耐地解了护法腰带,探手——咳,唔,嗯……这段儿便先不念了罢。”

暖阳融融,光束沿着亭子的飞檐洒下,把石桌斜切成明与暗的两块。关无绝坐在石桌上,衣袍也被分割出显眼的明红与暗赤。他朗诵一段,自己笑一段,时而还点评一两句,玩的不亦乐乎。

云长流简直羞愤欲死。关无绝越是那么笑,他心内越是没来由地火热乱跳。明知道是外人胡编乱造的粗俗东西,可那些字句描绘出来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哪怕只去想一想,都能叫他恨不能晕过去。

一页念完,关无绝意犹未尽地要翻页,两根手指间还夹着那枚桃花。

云长流忽然沉着脸上前两步,伸手缓缓揪住了关无绝暗赤色的衣襟。

关无绝将书册一合,讶异道:“怎,您还真想学么?”

云长流盯着他,保持着这个略显暧昧的姿势,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气氛忽然出现了一丝奇异的紧绷。

关无绝这时候才稍微冷了下来,他心想是不是自己真的酒意上头,玩闹得过分了,正准备就此收敛收敛,大不了再跟教主讨好着告个罪。

云长流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目光却隐隐炽热,忽然一个抬膝,跨上了石桌。

关无绝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教主揪着他衣襟的那只手猛地用力。

护法毫无防备,直接被推得仰躺在石桌上。

哗啦啦一阵乱响,那酒壶酒杯被带得打落在地,碎片与液珠乱溅。关无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发丝上睫毛上似乎都沾上了细小的水滴。

紧接着,他眼里就映入了头顶上的朱红亭檐。

而檐角之外,则是青色的渺远天空。

天朗气清,远处鸟雀啾鸣。

桃花随风纷纷,春色满了红亭。

视野中,忽然又出现了雪白龙纹的宽袍,清冷秀美的眉眼,是刻入骨髓的熟悉。

云长流俯身下来的那刻,关无绝意识迷离。他感觉到云长流的气息陡然包裹了他全身,最终轻轻触碰在唇瓣之上,是很浅很暖的一个亲吻。

这一刻春光不光,流风不流;这一刻酒滴不滴,落花不落。万物静止,万物静谧,似乎连两个人的心跳与呼吸都停止了。

关无绝神思颠倒震颤,他竟忽然间茫然起来。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却又清晰地明白这不是在做梦;然而分明不是做梦,却比做梦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教主吻了他。

教主又吻了他。

上一回似乎还是在九年前。

……不对,不对。

上一回分明是长流少主吻他的阿苦。

和自己——和关无绝有何干系?

可如今,可当下,教主还是在吻他。

记忆的袭来让关无绝一阵眩目,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一丝半点的拒绝或回应,唇上的温暖触觉就倏然消散,抵在他身上的力道也迅速地撤走了。

关无绝惘然眨了眨眼。他摇晃着半撑起上身,被弄散的长发就这么垂落在石桌上。

而在几步远处,云长流惊恐又失措地望着他,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教主脚下不稳地倒退两步,抬手似是要指护法,又似是要捂自己的唇,颤声道:“你……我……本座方才……”

关无绝:“……”

有那么一刻,关无绝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刚刚到底是谁把谁摁在桌子上强吻。

他回想完了,觉得应该是自己被欺负的那个没错,便轻轻叫了声:“教主……”

云长流呼吸骤乱,他竟承受不住似的闭眼摇了摇头,吃力地呐道:“本座……我……对不住……”

下一刻,他竟惶然地又往后倒退,转身运起轻功,头也不敢回地往息风城的方向而去,几个起落就化为一线白影消失了。

关无绝愣愣地坐在石桌上。

教主吻了他之后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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