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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城(70)

我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天空,这顿饭吃的时间比以往久,从傍晚到了夜色弥漫,星星点点。

这么好的月色,我决定和沈钦言聊聊天后再去收拾这一片狼藉。

“你认识小越吗?”

沈钦言端出餐后水果,“和你一样,在那场慈善晚宴上见过他一次。”

“啊,原来你也是那天晚上看到他的。”我恍然大悟。

“是的,”沈钦言说,“整个酒店的人都在找他,一直忙到凌晨。”

我若有所思,总算能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串起来——然后我盯着林越,“咦,原来我走了后你又藏起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找你爸爸了。”

林越果然是吃饱喝足,傲慢地“哼”了一声,“我又没让他们找。”

我不赞许,“不能这么说,你是小孩子,大家都担心你。”

“才没有人担心我!”林越气呼呼地拍着桌子,碗碟都震动起来,“我知道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累赘,都盼着我消失才好!”

沈钦言沉声道:“你爸爸只是对你严厉了一点,但他比任何人都爱你。”

林越表情一凛,“哼,才不是!他爱我的话为什么跟妈妈分开?我要去砍妈妈他却逼着我学这个学那个!放暑假了也不让我出门!”

沈钦言沉默了片刻,凝视着林越缓缓摇了摇头,“林越,你很聪明。但是你毕竟还小,有些事情你暂时无法理解。你爸爸有他的想法和顾虑。”

“别以为你说好话就能骗到我。”林越的表情如同就义前的烈士,“大人总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实际上我可清楚了,因为他心里就想着那个女人,有意才跟妈妈分开。”

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女人?”

但沈钦言却和我的茫然不同,他沉默了几秒后摇头,“林越,你爸爸妈妈分开的原因很复杂,不是那么单纯的原因。”

“哼。”林越的表情活像准备咬人的小豹子。

沈钦言直视他,“时间不早了,你收拾一下,可以回家了。”

他闻言一怔,就像一只发现外敌的猫科动物,竖起了全身的毛,“你已经打电话给我爸爸了吗?”

“还没有,我会征得你的同意之后再打电话。”

林越松了口气,因为紧张而发白的小脸恢复了点血色,“哼,算识趣。我就要住在杜梨家里。”

“不行,你不能住在杜梨家里。”沈钦言耐心地看着他,“我给你两种选择,一是我打电话给你爸爸告诉他你在外面乐不思蜀,让他来这里接你回家;二是我送你回家。你要选择哪一种?”

林越咬着下唇,不吭声。

我觉得自己完全没听懂,“这有什么区别吗?结果不都一样?”

“不一样。至少对林越的父亲来说不一样。第一种是被人抓到,强制返家;第二种是认识错误,主动返家。”沈钦言语气微妙地一变,视线投向林越,“小越,你爸爸的脾气你比我更了解,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知道你想把我交给那个暴君!我才不要这样的爸爸!”

沈钦言沉默一下,“可那也总比没有爸爸强。”

林越一愣,嘟了嘟嘴没做声。

“我父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去世,我和母亲两个人生活,”沈钦言表情很严肃,沉声开口,“后来母亲再嫁,我有了一个继父,他是一位法官。我一直希望有一位父亲能为我挡风遮雨。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件事他已经告诉过我,可此时在安静的客厅听到,还是有动人心魄的味道,只是没想到还有后文。

“我的继父对我的态度,正如你期待的父亲那样,他几乎不管我。我在学校的表现、我是否夜不归宿、我的兴趣爱好等等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家长会他从不出席,住在同一间屋子,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他甚至从来没有正正经经叫过我的名字,他一直喊我‘小孩’。他当我是透明人。他唯一干涉我的事情,是我想进入音乐学院,他不同意。”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些事情他可没有告诉过我。

“林越,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把你当做一个成年人来交谈。我并非是为了告诉你,世界上有很多比你不幸得多的人,你应该知足。”沈钦言抬了抬手,制止了正要张嘴说话的林越,“渴求关注是不容易的事情,你爸爸对你严厉,仅仅是因为你是他儿子。你爸爸并非暴君,他和世界上任何一个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儿子干涉过多,期望太高。不论你怎么想,但在我看来,你有这样一位父亲,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