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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湖·江中梅雪(46)

作者: 沉衍 阅读记录

又因她是风鸢而被舍弃。

她自己又该信哪一个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高不落呢?他又坚信自己,他又以为风鸢死了,他又觉得自己错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与风鸢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便勾去了他的魂,可勾去他的魂的,到底是不是未死的风鸢,他也不知道。他太聪明了,以至于傲,以至于对自己的推测深信不疑,可最终是她用话赶走了他,他就是这个风鸢也没有了。

“姑娘,你被抛弃了。”说话的是个女人,一身枯树叶色的衣服,站在林间,决看不出什么。

风鸢站起来,转身看向女人。

“当初到底怎么回事?”

对面的女人,正是不老莺芳。

“能是怎么回事?”她笑着反问。

“你接受了我与你的任务,而你我的契约,是让我调查你的身世。你的身世,我调查不出来。”

“高不落,一个柔山六剑士都没杀死的人,你确实杀不死。”

“我根本没想杀他,当初不过是为了脱身。”风鸢站正,义正凛然道。

“我知道。所以,你的死期到了。”

记得十几年前有个人让半惹囚翻夏家的案子,死在了百里断崖,他的武器也被抢走了。

“月后山庄的腰牌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不是风鸢?”

“痴心妄想。”不老莺芳看向风鸢,摆手就要手下上前。

风鸢作势,便要应战。

五百死士不是开玩笑的,倒像是一片乌鸦鸦的云彩从莽莽平原上席卷而来。他们停在那片曾困住宋鸿春的林子前,就不在动了。

“迷雾林能否困住他们?”白钏看向白匙。

宋鸿春接去了话:“浦玉都困不住,你想困住玲门的人吗?”

白钏本要剑拔弩张,被白匙拦住:“不要意气用事,把这二位请到后林里去。”

白钏收回剑,然后招呼上几个人,做了个请礼,就要让这二人离开。

夏浦玉道:“若真是玲门杀了落雾道长,为何不能一去对抗敌人?”

白匙抬起眸子:“与你为伍吗?”

随后,她摆摆手,走向案后。

她不会与他为伍的,哪怕此刻她心里清楚,这个人没有什么歹意,完全纯善,她也不愿与他联手。这会滋生不必要的东西,诱出刚按下去的火苗。

风把她的衣袂吹起来,秋已经将尽了,如果说叶子在今夜落完,明日,便就是冬天。

高荀坐在马车中,马帷上的铃铛被风吹的叮当响,窗外的人屏息静气,没有丝毫动静。

“接下来怎么办?”高疆问高荀。

“这是第几天了?”

“第二日。”

“客闻说的是以什么理由攻打?”高荀放下手里的书,看向高疆。

“彼阎洞钳制左将军,玲门门主前去营救。”高疆说罢,轻轻弯了弯嘴角。

“风雨阁那边如何?”高荀微微笑着,再次拿起书。

“林琰有些按捺不住,大战就在家门口,打了彼阎洞,后面就是风雨阁。”高疆笑了出声,看到高荀将书往后翻了一页,道:“明日见机行事明白吗?”

高疆点点头,接着高荀看向他,说:“声色浮于表面,生怕人家看不出你的心眼吗?——”

“多和林念学学怎么做奴才。”她说的平淡无奇,听者还以为自己是从悬崖边回来,冷风里汗珠流进了衣襟。

“高荀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呢?”夏浦玉盘腿坐在门口,看着竹屋外的竹林,倒是欣喜这彼阎洞竟也有如此景致。

宋鸿春坐在屋里的案后,看着手里的茶盅,迟迟没有说话。

夏浦玉发觉宋鸿春一直没有说话,便道:“为何不说话?”他看向宋鸿春。

宋鸿春低着头,仍然看着茶盅上雕的竹子。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夏浦玉站起身,来到宋鸿春面前,膝盖一高一低的蹲下来。

“你想叫我说什么?”宋鸿春抬头看向他。

“你能帮我的。”夏浦玉勾了勾嘴角。

“可我若是帮了你,今后,我还回得去玲门吗?”今后,我便没一点在你身边的理由了。

“你还在想着回玲门吗?”夏浦玉反问,语气像是诘问。

“那你今后也不需要我了。”她又低下头,她知道夏浦玉在看着她,她不敢看他,因为每每看到夏浦玉的眼睛,每每都能看到江岸冬,每每都能看到高荀。

一个女人如今在懊悔中以泪洗面的过日子,一个女人如今刀戈相见野心勃勃。

可就当夏浦玉也不需要她时,世间便把她全然抛弃了。

夏浦玉轻轻一笑:“既然是朋友,我不在乎再多一个。”

宋鸿春抬起头,她愣愣的。“朋友”二字掷到了她心里,她好像一下便知足了。

她看到他眼里的是她,原来谁也不是,是她自己。

宋鸿春的噩梦算是醒了。

原来门外是那么秀丽的竹林,从林间正刮来清冷的风,从他的眉间穿过。

第52章 (五十二)竹林一议诡论为玲

夏浦玉站起身,来到案后坐下。

“说说看。”夏浦玉道。

宋鸿春看向门外,听到几只鸟叫,接着就见几点黑影朝南去了。

“当年门祖立门派后,著有四本门书。”宋鸿春扭过头,道。

“什么意思?”夏浦玉问她。

“就是如今玲门弟子必学的门数。”

“分别是《善》,《攻》,《盈》和《方》。”宋鸿春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善》是指周旋游说之术,《攻》是战事,《盈》是财,《方》是各种疑惑或杂事措施的汇总。”

“前三者倒是像朝廷的政,军,和经济。”

“为首,就是《攻》。而其开篇第一卷第一句就是——”

“守不可无援,攻不可无理,无援而破,无理而不立,不立而树敌。理者,又正弗正之说也,而凡有理者,则可攻之。”

“大意应是清晰了然。”

“你就是那个‘理’。”夏浦玉站起身。

宋鸿春点点头,继续道:“尽管此理牵强,却也成了理由。”

“那此书里可有什么方略与当下形势相同?”夏浦玉偏头看着宋鸿春的眼睛,继续问道,手足举止显得倒有些好奇。

“有——”

“势可慑敌,而敌亦假之真之。于危难处而驻三日,于假敌户而慑,占据地险,其意在后,稍吓,亦破后者胆,后者闻风而动,急不可耐,援前者,则后者之门户空也,则前者佯攻,后者夜袭,必破之。”

“你的意思是说,玲门是要攻打的,其实是彼阎洞后的风雨阁吗?”夏浦玉向前。

“若是林琰来助白匙,那就定然如此了。”宋鸿春站正,皱眉。

倒是一出妙戏。

玲门伪装彼阎洞杀害落雾道长,实现竹子塘后第二次嫁祸于白匙,夏浦玉来到彼阎洞,正好牵扯住白匙,于此同时,带领弟子佯攻,其意实是在夜袭风雨阁盗取光天书,彼阎洞危难,风雨阁定会担心下一个鱼肉会成了自己,定然要前去彼阎洞援助。而欲要摆脱嫌疑,就需要再次带上彼阎洞假面,将其嫁祸彼阎洞,说是白匙见风雨阁空,起了盗取光天书之心,玲门最后也不过是解救弟子无果的名声。

夏浦玉思绪散尽,就要往外走,宋鸿春一把拉住夏浦玉:“你干什么去?”

“……”夏浦玉停下脚步,心想,如今就是告诉白匙业已是晚了,彼阎洞已经陷入进退两难,里外难仁之地,白匙若是无力,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缓缓转过身,摇摇头说:“不做什么……”

宋鸿春看着他,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第三日。

玲门数百死士(其实不过是门下弟子罢)单膝跪地,箭镞绕火,直指苍穹。就听高疆一声哨响,箭雨为火,聚为火球,飞进迷雾林,一阵接着一阵的箭雨像是坠地流星,落入林中。火一遇到木,遇到叶,瞬间腾烧起来,熊熊之火立刻在高荀眼前滚起,阵阵黑烟在林子上方卷入白云,如同一片墨水淌尽天边,晕染阴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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