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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魔塔(32)

他固执地唤他小道士。「小道士、小道士、小道士……」日日唤不停。道者被他唤得无奈,半推半就,终于低低开口应了。他笑得放肆,恨不能令全天下知晓。东山脚下隐隐亦能听闻他的笑声。敖锦好奇地来探他口风,他闪着一双眼摇头,一个人闷在心里偷偷乐。只因天宫中人人称他一声道长,唯有他东山青龙神君是例外,一如人人都能进得小道士的屋子喝茶,但是那石亭却是他一人独属。

第十二章上

当年或是如今,无数次在寂寂长夜里扪心自问,就那样过下去不是也很好?隔一张圆桌品茶,天河河水的拍岸声里说笑。或许今时今日,依旧能偷偷透过袅袅水汽贪看他的清澈眉目,偶尔惊鸿一瞥他眸中的恬淡笑意。

敖锦这般问过,谁谁谁在他身后这般叹过,即便高远如希夷,见得他手中血淋淋的方天画戟时,也是面露惊讶,一双无欲无求的眼剥离了睥睨天下的冷漠,现出几分困惑。

可唯有他自己再明白不过,不那样做,敖钦便不是敖钦。

小道士在夜间月亮最明亮的时候醒来,揉着一双睡眼吃惊地看他一动不动,依旧维持着傍晚时分的姿态:「我是不是压疼了你?」

敖钦勾起嘴角,凑上前去蹭他滚烫的脸:「不疼,我只抱怨你醒得太早。」

他犹不放心,半撑起身,用右手在他胸膛前摸索:「不知怎么了,贫道居然睡着了。」满脸都是自责。

敖钦笑得更深,捉过他的手来贴在左胸口,深潭似的眼中悄悄浮起几道幽光:「乖,别动。否则,明天希夷要是问起来,我便告诉他,是你引诱了我。」

不带半分邪念的道士蒙了,歪过头呆呆地想,继而恍然,煞白了脸倒抽一口气,像被蛇咬了一般,撤回手飞也似地往榻下跳。

他双脚没着地就又被敖钦揽了回来。心情大好的男人把他按在怀里「哈哈」笑个不停:「你急什么?我会跟希夷讲,不是你迫我,我们是两情相悦。」

羞愤的小道士埋头躲他轻浪的调笑,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墙边。

笑够了才罢手,他讨好地掰过小道士的肩膀,脸挨着脸说悄悄话:「饿不饿?希夷已经睡了,我去给做好吃的。」

道者抿紧了嘴,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剜他,扭着身子往后退。

敖钦又是笑,见他越往后,便就凑得更紧。一退一进,从卧榻的这头移到那头。被逼急了的小道士紧紧靠着墙根,目光炯炯似被狼撵到悬崖边的鹿。敖钦叹口气,探手抚上他的脸,「吧唧」一口亲上他另一边的颊:「蠢道士,我还真能吃了你不成?」

那晚的小道士很乖,敖钦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热莲子羹。」

他就果真依言跪坐在榻上,散着发,肩头披着敖钦的长袍,额际不染半点俗尘,眼底不见一分浊色。黑漆漆的屋子里,仿佛周身晕了昏黄的光,华光莹莹,如林间的竹山中的玉,如供桌之后的尊者莲座上的仙君。

气息失了平稳,他端一碗莲子羹掀了碧色门帘跨进来,一错手,汤汤水水洒了半碗。

小道士偎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猫一般将余下半碗咽下。他心满意足地看着,末了时,一低头,猎食的鹰一般叼过他粉色的舌。甜的,比冰糖更甘甜,比莲子的清香更多一分馥郁,隐隐的苦涩是未摘去的莲心。

他指给道者看窗外的下弦月,弯弯一道,船儿般两头尖尖,刚好挂在降魔塔怒冲云霄的飞檐翘角上。原来已经到了月末,再过三日连这仅剩丁点的月华也将被苍蓝夜空吞尽。而到下月月初,星河间皎皎又是一弯新月。

「小道士,你走不了了。」他突兀地开口。

不明所以的道者疑惑地转头看他。敖钦笑着,低头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额头抵着额头,情话绵绵:「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待你的,真的。」

如许温柔耳语,如许耳鬓厮磨。小道士,你看我是否开始有些酷似那个「他」?「他」一般温柔如水的目光,「他」一般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放心吧,我会比「他」更好,千倍万倍的好。

夜深沉,敖钦看着小道士的眼,以及,小道士眼中的降魔塔。

希夷跑来时,敖钦正在房里弹琴。

「无涯病了。」好似进他的房是天大的污秽,凌波仙子般冰清玉洁的上仙只肯站在门槛外。

敖钦焚了熏香,坐在珠帘后断断续续仔细研究着琴谱:「是吗?那就去个请郎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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