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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记/狐缘(26)+番外

微微地抬起眼,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伞的颜色还是别的什么?再低一些,看他的手把伞柄捏得死紧,关节泛白。

他不说话了,「呼呼」地喘着气,让他想起背不出功课的孩子。

「在外边等了多久?」苏凡抬起头,温温和和的笑容。

「没……刚好路过……」篱落别开眼,眼神有些虚。

「走吧。」苏凡不去揭穿他,举步往前走。

头顶的天空旋即如影随形地跟来,一时竟不觉得冷了。路上又遇见了贵武和他刚过门的新媳妇,听说就是他先前在外头的那个。

「作孽哟,他媳妇死了才几天?」庄里的女人们都看不惯。便都说,贵武先前对他女人好都是假的,就为了她手边藏着的那些嫁妆。现在东西到了手,人又死了,还有什么能拦着他风流快活的?

庄里的流言苏凡偶尔听王婶说一些,都不放在心上。君子谨言慎行,不在背后道人之短长。

点点头互相打个招呼,那媳妇娇滴滴地对他们行了个福礼,一双桃花眼只盯着篱落的脸打转。走远了还回过头来抛一个笑,身姿婷婷,媚眼如丝,确然有颠倒众生的本事。

「这女人不是好东西,以后提防着些。」待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篱落对苏凡道。

「嗯?」苏凡疑惑。

「那个男人活不过冬天了。」篱落又说。

果然,方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贵武就被发现死在了雪地里头。胸膛被划开,肠子流了一地,心肺、内脏却都不见了。那时篱落正伴着苏凡读书。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屋外喳喳呼呼地喧闹起来,管儿就进来说是贵武死了。

苏凡惊异地看篱落,篱落说:「那个女人不是好东西。」

管儿也跟着点头。

又过了几天,冷不丁地大冬天打下一道雷,正中贵武的屋子。人们看得胆战心惊,赶紧都跑去看。却找不到贵武他女人,翻了大半天翻出一具焦了的骨架,上面还裹了些破碎的人皮。

人们方才知晓那女人竟是女鬼裹了人皮变的,都说怪道美成那样。

贵武恐怕是在卖胭脂时被她勾上了,鬼迷了心窍,就骗她老婆的嫁妆好跟她双宿双栖。他老婆怕也是他弄死的,亏他那时候还哭得跟真的一样。后来得了手,想来女鬼也腻了,就掏了他的心。

只是怎么又打了道雷下来?没人说得清,就异口同声地说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才收拾了她。

因这事,庄里颇热闹了一阵,大冬天地还捧着个手炉,聚在掉光了叶子的大树底下议论,甚至还有邻庄的专程跑来听新鲜。

狐狸怕冷,没有去凑那热闹,就在屋子里围着火炉一件件讲给苏凡听。

「他前面那个媳妇倒不是他弄死的。是自愿的。招灵幡上有黑气,那是人死了魂魄在上面团着。凡是这样的,必是生前作了法,甘愿用命来求什么的。死了后不能转世,魂魄就在外游荡直到灰飞烟灭。那道雷就是这么来的。」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终究没保住贵武。」苏凡惋惜。

「那也是他活该。」篱落喝口热茶道。

苏凡便想起那首《上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对他确实是爱到深处无怨尤了。」

「她又不知那是女鬼,我看是妇人的嫉妒吧?」篱落不以为然。

「嫉妒也是出自爱心,如若恨到如此地步,想见她对贵武亦是爱到不能,即使灰飞烟灭也要记得他吧?」

篱落听出苏凡话中的敬佩,不由得凑到他面前,一双眼细细地打量他,「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真信?」

「你不信?」苏凡反问他。

「天荒地老的事,不到天荒地老谁也不知道。」篱落看着窗外,手中的茶盅袅袅散着热气。

苏凡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窗子都蒙了水汽,迷迷糊糊只看见白雪皑皑中一树红梅光华灼灼。

冬季农闲,家家都烧热了炕头,关起门来足不出户。学堂也放了假,苏凡便终日窝在家中看书写字。

起先管儿还闷得荒,三天两头地跑去找庄里的孩子玩耍。篱落也嚷着没意思,晃出去逛一圈,东家喝口茶西家嗑把瓜子,顺手又带回来两小坛家酿的土酒。

「人家是客气,你怎么真就当了福气?」苏凡觉得自己越发不好意思见左邻右舍了。

篱落听得不耐烦,小酒盅递过来堵他的嘴。苏凡半推半就,拗不过他抿了一口,酒性激烈,脸皮子上薄薄发了层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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