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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寒金(19)

慕宣卿沉默了片刻,望向慕扶兰。

“阿妹,你方才说有要事商议。何事?”

面前数道目光,投向自己。

慕扶兰开口道:“我知道王兄想扩兵。我想说的,正与此有关。”

“我知哪里有矿可采,十分方便,就在我长沙国的汝地。”

几人一愣。

“你们应当都还记得我是如何送信回来救了王兄的吧?应也是神明之示,当时一并叫我知道了此事。王兄明日便可派人去往汝地勘查,倘若属实,不妨以风水之地,另建慕氏先祖陵地为借口,将那里的民众全部迁走,在山中暗地开采铁石,就地铸造。”

慕宣卿大喜。

“难道真是上天要扶我慕氏?实在太好了!明日便派人过去察看!”

陆琳也是激动不已,站了起来,双手背后,来回走了几圈,忽然想起一事,又露出愁容。

“翁主梦兆倘若是真,我长沙国扩兵可待。只是采矿铸造,征兵练兵,绝非一蹴而就,至少也要一年半载方有成效。我怕等不到那时,朝廷就已发难我长沙国了。”

慕扶兰道:“我有个办法,虽然不能拔除祸患,但替长沙国争取些时间,应当还是可行的。当今朝廷大臣里,奸后宠信内史张班,张班表面清正,实则是个贪财之人。何妨重金贿赂张班,让他在奸后面前替我们说些好话。”

“江都王之乱虽平定了,但鲁王平阳王还是朝廷祸患。倘若张班能游说奸后先去对付鲁王平阳王,便可替我们长沙国获得扩兵的机会。”

“这法子好是好,只是翁主,你怎知他贪财?”陆琳疑惑不解。

慕扶兰知道汝矿,是因为从前长沙国除国后,汝地民众为逃避压得人透不出气的苛捐杂税,逃入山中垦荒,偶然发现大量铁石,消息传出,朝廷闻风而来,占据之后,在那里出了一个大矿。只是后来还没来得及大量开采,国便灭了。

而这个张班,则是后来被杀后,从家中地下起出巨财,价值连城,举国哗然,巨贪面目这才大白天下,只是平日装的好,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你信我的话便是了。”慕扶兰说道。

因为前次她及时传信救了慕宣卿,在座几人,对她的话,即便感到惊讶,也不敢不信。

陆氏道:“伯父,事关我长沙国的国运。阿妹既这么说了,何妨一试?”

陆琳沉吟了下,点头。

“也好。我从前在上京做过官,也认识一些人。此事虽不方便自己亲自出面,但寻个信靠的说客,应是不难。此事交给我了,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安排!”

“我尽快带工匠去往汝地!”袁汉鼎说道。

慕宣卿望着自己的妹妹,不顾腿脚不便,起身要向她道谢。

慕扶兰道上有神明,先祖之德,自己不敢居功。

几人又商议分头行事的诸多细节,商议完,已是深夜,散去之前,最后约定暗中行事,严守机密。

自从老长沙王去世之后,长沙国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此刻,便如同忽然又看到了在前指引方向的希望,慕宣卿陆氏几人的脸上,无不露出欢欣之情。

慕扶兰单独叫住了袁汉鼎,问道:“阿兄,我先前叫你留意谢长庚的随从,你可记住了他们的形貌?”

袁汉鼎点头。

“共六人,全记下了。”

他迟疑了下,望着慕扶兰。“翁主,你为何叫我记人?”

慕扶兰道:“谢长庚人是走了,但他生性多疑,何况和我们长沙国又起了生分,我怕他会留耳目。天亮后,你先暗中留意城门附近,看有没有他的人乔装入城。没有最好。如果有,也不要惊动,只需记下落脚之地,到时候,把消息告诉我就行。”

袁汉鼎恍然,立刻答应。

袁汉鼎做事,慕扶兰最是放心,吩咐完,目送他背影匆匆而去,她出神了片刻,转身,回往自己的住处。

第13章

谢长庚晓行夜宿,半个月后,回了谢县。

他深夜到的家门,起先拍门,门房却睡得昏天暗地,毫无知觉。他恐声音过大惊起老母,索性翻墙而入,径直往自己住的东厢而去。

房门虚掩着。他推门入内,点亮桌上的一盏油灯,抬起眼,视线便落到了对面那张床上。

床帐双幅,被一对金钩左右勾住,在两边静静悬垂而下,床里鸳鸯枕、大红被,还是原来的样子。屋里冷飕飕的,寒气逼人。

平定江东王乱之后,照例他需述职,因为长沙国之行,已是延误了些时日,如今亟待赴京。

这些年他极少回家,思及寡母,颇感愧疚。这次离开长沙国后,便想早些回,尽量腾出空,多伴老母几日,随后便要动身再次离家。

等下次回,也不知是何时了,故这趟回程,皆为紧赶。

此刻终于到了,连日赶路,他也有些疲乏,正要放下行装更衣,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之声。

他打开了门。

门外立着一个手中端着烛台的年轻女子,容貌姣好,披散着头发,黑油油的一绺垂在胸前,肩上披了件御寒的葱绿袄,领口松着,露出里头一抹桃红小袄的襟。

看她这模样,仿佛刚从床上下来似的。

见他现身在了门里,她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双目放光,叫了声“姐夫”。

这女子,便是戚家的灵凤。

谢长庚微微一怔,随即抬眼,望向近旁挨着的一间耳房。

那扇门半开门。

显然,她方才应该是从这间耳房里出来的。

“方才我是听到这屋似有动静,便起来看一眼,没想到竟是姐夫你回了……”

她顿了一下,抬眸,朝里望了一眼。

“夫人应也随姐夫一道回了吧?”

谢长庚没做声。

她大约也看了出来,慕氏女并未随他一道回,迟疑了下,又道:“屋里冷吧?家里也不知道姐夫你今晚回的消息,全无准备。姐夫你快进去吧,我给你起个炉,先暖暖身子……”

她说完,忙忙地要进屋。

“你何时搬来这里的?”

谢长庚并未让路,开口问她。

戚灵凤的面上浮出一层淡淡的红晕,低声道:“就前些日才来的……老夫人不小心受了风寒,秋菊服侍不好,我便过来照顾。老夫人身子好了后,定不让我走,安排我住这里,要我等着姐夫和夫人回来,便……”

她的声音悄歇,垂下了眼眸。

一阵夜风涌来,将她手中的烛火给吹灭了。

四周顿时陷入昏暗。

“……姐夫……”

她抬起头,低低地唤了一声。

夜色迷离。她的影子略略动了一下。

“夫人暂时不回来,你住这里不便,明日回去吧。”

谢长庚道了一句,语气温和,随即迈步出屋,朝着自己母亲居住的正屋而去。

他来到门前,恰好遇到半夜出来解手的阿猫。

阿猫缩着脖子眯着眼,紧紧拢住胳膊,打着哈欠正往屋里去,冷不丁撞见谢长庚,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认出是他,又哎呀了一声,转过身,朝里啪嗒啪嗒跑了进去。

“老夫人!爷回来啦——”

她扯开嗓门,大喊一声。

谢长庚本欲阻止,迟疑了下,停住,任她喊着跑了进去。

很快,屋里亮起了灯。

“庚儿你回了?快进来!”

伴着一阵起身的响动,谢母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谢长庚走了进去,脸上露出笑容,扶她坐回到了床沿上。

谢母看见儿子,十分欢喜,捉住手问他路上的情况,母子叙了几句话,她望了眼门口。

“慕氏人呢?”

谢长庚顿了一顿,转头,命秋菊和阿猫都出去。

“慕氏没回。”

谢母一怔。“你都去接她了,她怎没随你回?”

“她自小娇生惯养,到了我们这边,大约水土不服,当时也没和您说,走的时候,其实身子有些不便。故儿子没要她回,让她留在那边,先慢慢调养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