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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落满头(67)+番外

作者: 五季信风 阅读记录

风铃哗啦啦的附和着:万岁万万岁哦,万岁万万岁哦。

有轻风徐来,有雨丝沾染白衣,有琴声缓缓升起。

有时候他生病了就裹着她织的那个小毯子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那棵大树,毯子上类猫类狗的树被少年的背拱出一个弧度,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他算准了她回去的时间开始摸着电话喂喂喂的叫。

接电话的薛暄总是觉得儿子无少年之狂妄与稚气,深以为怀,可是想想又觉得也好,看来他一切皆好,是比李老师家小儿子要有出息些,一般年纪却总是在深夜哭啼抱怨,诉说异国憋屈闷气,离索无依。

乔绿接电话总是被气得怀疑人生,她真的有那么差吗,怎么就会无人愿意娶她为妻了,怎么会注定在薛家一世为女,怎么会面貌姿色平淡无奇了,明明她的眼珠可美了,睫毛虽比不上他的纤长浓密但绝对是浮云穿过树枝时的玲珑清新。

那边的人只是嗤笑,摁住自己左边胸前的小毯子的一角说:“别瞎用比喻,为人普通最好,摊开来也不用太费力,故事沉糟糟的人最是无趣,一颗心掰碎了自己都分不清哪块是真的自己,你这样的愚人最好别去祸害别人,留在薛家这亩地大不了我弹琴施舍你一餐一饭”。

这话说的乔绿怎么甘心吞咽下去,抱着薛暄哭诉萧卓骂她嫁不出去。薛暄捂着电话问萧卓:“怎么就嫁不出去,你可是找人推算了塔罗牌?”薛暄最近和学校的几个老师出去旅游的时候了解了塔罗牌,对此颇有心结,那人说她家子女都为风月骨,非一般尘泥,这话说的薛暄存了几分得意,又哪里顾得了书里书外的唯物主义和无神论。

萧卓勾着嘴唇淡红的线笑:“未曾,掐指算得出”。

乔绿撇嘴去佛龛边拆了线香,三根点燃,扑通跪下许愿:“舍弟年幼无知,菩萨以慈为怀,切莫听信舍弟童言,不求如意郎君,但求舍弟一生顺遂,万事无虞,若有个病痛灾星尽管附在我身,承之受之皆我愿,不负舍弟一餐一饭一诺”。

萧卓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乔绿煮了甜酒团子,只是酒近乎为零,以前萧卓生病的时候乔绿爱煮给他吃,小小的萧卓端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圆碗,用勺子扒拉着糯米团子塞进嘴巴里,说话含含糊糊:“吃了就好了罢”。

“要吃够十个才行”,乔绿在一旁帮他数着。

“现在几个了?”萧卓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满嘴塞满松果的松鼠。

“才六个,还有四个”,乔绿掰着手指头。

“现在几个了?”

“九个,九个,还要吃一个呢,喝口汤别噎着了”,乔绿接着掰手指头。

“够十个了吗?”萧卓抿着汤问。

“七个了,七个了,还有三个,阿卓真厉害”,乔绿的觉得自己的指甲该剪一剪了,大概是秋天来了,手上有些干燥。

此刻乔绿蹲在萧卓旁边把梨花木小桌子拉了过来:“外面有点风,咱们在屋子里吃”。

萧卓没有反对意见,端着个碗手指和瓷碗竟分不出伯仲,这个瓷碗是乔绿从古玩街淘来的,不见得有多高的价钱,但成色看着舒服,细腻的白瓷,莹莹翠翠,碗沿一抹天青。

吃完饭萧卓依旧病来山倒的姿态让乔绿扶着他去散步,两个人沿着并不陌生的小湖蜿蜿蜒蜒的走着,乔绿自己出行即便是夏天也不会带遮阳伞的,但是和萧卓一起却总是把自己的包里装满各类物品,小到创可贴,大到修钢琴的工具,你若是问她会修钢琴吗,那指定是给你摇个头,若是问她为何带着,那必定给你指着身边的人傲娇无比的说:“他会,他会,他什么都会”。

萧卓撑着乔绿那把“女性色彩十足”的粉红史努比小伞罩住身边的人,乔绿扬扬头说:“我站在你的阴影里就可以遮阳了”,然后把伞往他那边推,却也不见能推动几分。

乔绿当他不好意思拿着遮阳伞许是怕被说“妹子气”便开玩笑说:“你知道怎么能打粉粉的遮阳伞还不被形容“妹子气”吗?”不等萧卓开口,乔绿便大方的指点道:“那就是一边打着伞,一边说着阳刚气十足的脏话”。

萧卓是不太懂身边人脑回路是不是与B市的地铁线路图相仿,拿着遮阳伞的手抖了抖说:“方圆几里都没人,我表演给谁看,把心放进肚子里,哦,你没有”。

乔绿跟着问:“没有什么?”

萧卓手肘搁在乔绿肩膀上没有说话,乔绿扯了扯萧卓的袖子:“你们这些个长得高的,就这么喜欢把我们这些天选短腿骄子当垫胳膊的、垫脑袋的吗?我们为什么长不高?你们这些人难道没有反省过吗?”

萧卓撤了胳膊,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惬意和平缓,乔绿当他做了真,开解道:“没事没事,我给你开玩笑呢,你虚着呢,肩膀借你用用不打紧的”。

只是萧卓却不开口,那么也有人这样和她这般亲昵吧,亦或是更亲昵,萧卓觉得胸口被点燃了,一团一团的烈焰胜过当空骄阳,他把伞丢到乔绿手中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乔绿没见过这样的阿卓,只当他是身体不舒服便也不再开口说什么。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到一处繁花攀腾的花道萧卓却回过头说:“我在这里站着,你要是能闭着眼睛走到我跟前,我就原谅你,所有的一切都原谅你”。

乔绿对于萧卓提出的要求不解,花道右侧便是千千湖,湖水碧绿无垠,还长着些不知名的水上花草,乔绿这个平衡感和方向感都很差的人闭起眼走路即便是一米都要360旋转般的扭曲了,况且她和萧卓有着50米左右的距离,那么这个挑战是开头就是注定吧。

但是乔绿还是眉开眼笑的点了点头,她说:“如果我赢了,那么阿卓也要原谅自己,还要答应我在英国栎下拍照,拍合照”。

萧卓未置可否,乔绿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等着他点头,萧卓唇边是一个疏离的冷笑,他们站在夏日的正中央却如置身隆冬腊月,萧卓无解的不是这个夏天,而是那么多的日日夜夜。终是祈求一个可能,所以他点头,像是穿过了所有的雪片与霜花。

乔绿抿唇一笑,闭上眼睛,她伸出脚,双手也伸开,透过花架投下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衣裙上,萧卓看着她,误以为她是要毫无曲折的走向他的,这50米的距离是她走向他的遥远,也是他试图解释过往愚钝的答案,可是在他还未完整的描绘一下她此刻的光鲜的时候,她就坠入了湖中。

奇怪的是乔绿并没有挣扎,不会游泳的她看着站在岸边的他微微笑着,萧卓走进了些,看着她本能的伸了伸手慢慢往下沉,一点点没了脸,没了发,没了最后一点踪影。

萧卓迟疑的看了看湖面,心里平静到如冬日的万里晴空,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有大颗的眼泪顺着他那如一顷碧玉铸成的眼流了下来,如此良景怎么就不是永恒了,在这无人知晓的时刻她是他的全部,不再归属于谁,也不容谁打扰片刻。

萧卓也没入水中的时候,那人却带着笑停留了几秒钟的清醒,继而手脚放松如蜉蝣一般失了意识,萧卓捞起那人,心里痛的如千万根银针刺入,亦或是这种痛并没有精准的描述,她却无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一如小的时候她爱在放学的路上扯着他说:“阿卓啊,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喜欢你亮晶晶的大眼珠,喜欢你黑漆漆的头发,喜欢你软绵绵的手”。

乔绿坐在花道边笑笑的看着萧卓问:“我输了,那还有没有可能原谅我呢?”

萧卓看着这个浑身都在滴水的人,找不出一句得体的话答复,他突然后悔为什么就不能带着她一起沉入湖底呢,《泰坦尼克号》成全了爱意长存,可是萧卓却觉得如果有人得不到稀少的眷恋,那么在某人决然转身之前能够冷漠的及时止损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