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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垦丁(2)

作者: 水银灯河 阅读记录

“躲这儿偷什么清闲呢?叫你好半天也没有个回响。”他嘟囔一句,大抵是碍于有客人到,不想跟她吵架,语气较之平时,要缓和不少。

他对上曾贝一对轻蹙的娥眉,并在她出声回攻之前,用拇指戳了戳身后的空气,添上一句:“平叔已经到了。”

话音甫一落下,第二个箱子随即着了地,与之同时抵达的,还有提着它一路上楼的陌生男人,终于降落到她视线里。

这位即将成为别墅的座上贵宾、席间要客,未到之前,便被爷爷放在嘴边念叨了好几天。

她心底也知他是谁,谢平宁,爷爷的忘年交。

但也只是知道他,从前并未见过。而今年夏天,他跟她一样,是这座小岛要招待的旅人之一,但同时也是——让她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的,阁楼房间的掠夺者。

她假装一副漠然神色,目光在来人身上停留不过半分钟,抬手,轻佻不定送过去一句:“嗨。”

“她是?”

谢平宁看看她,相识还需人介绍,于是略有迷茫地转向一边的刘宇岩。

“一个傻缺。”刘宇岩对他摆摆手,全然不思及一旁女生的所想所感,“平叔,您不必搭理她。”

说完,像是怕引发下一场战争般,拉着箱子从过道里快步走开,到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谢平宁脚下也未停留,跟上去,正好房门打开。

他进去,下意识扣了门把,将房门关上了。

这是根导_火_索,引爆房间外一颗炸_弹。房间内两人正打开行李箱,就听见一阵下楼声,后一声巨响——又是摔门。

房间内,谢平宁初来乍到,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刘宇岩对着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早已见怪不怪。

“我就说她没礼貌吧,见了长辈,连招呼都不打,连我都不如。”

刘宇岩蹲下身,从一只行李箱里拿出谢平宁的电脑和充电用具,一边说着:“她刚刚在,我不好跟你讲。”

“她叫曾贝,是爷爷大儿子的女儿,显而易见呢,她脾气不是很好。您住在岛上的这段时间,要是能避开她,尽量避开;避不开呢,您就当她不存在,不然就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

“要知道,她可是我们这房子里有名的女事茬,你搭理她一句,她可要给你找十件不快的,”刘宇岩一长串话说完,还小声叮嘱一句,“少惹为妙。”

谢平宁没明白,以为是小孩子之间互相看不顺眼的挑拨离间,对他,就是拉近阵线,于是反问:“所以你想我跟你一起,孤立她?”

“孤立?不能这么讲。”刘宇岩想了想,“我跟您说的这些,叫明哲保身。”

谢平宁笑了,对他的一番言论不置可否,手里也不休息,将另外一只箱子里的书本整理出来。

刘宇岩嘴巴里也没个停歇,“知道她为什么躺那儿吗?”

谢平宁摇头。

“因为——她觉得,您抢了‘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谢平宁环顾四周,深灰色床单和清冷竹枕,连带着藏蓝色窗帘,都并未瞧出女孩生活过的痕迹,不免疑问,“她之前住这儿?”

“不不不,她房间在二楼。”刘宇岩指了指楼下,一面解释,“但她一直想住这个阁楼。只不过您没来之前,这里还没被整理出来,是爷爷说您要来,我妈才把这里收拾出来的。”

“辛苦芬姐了。”他的关注点更成人化。

“倒没什么辛不辛苦的,就是曾贝为这个事,跟我们闹了四五天了,爷爷奶奶应付不来,我妈也愁着呢,大家吃饭跟开军事会议似的,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惹那小姑奶奶发脾气。”

“不过我不怕她,她胆子再大,脾气再臭,左也不过就个女的……”

他满腔勇毅才说了半截,耳朵灵敏又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大概是有人下楼。这动静吓得他立即收声。

谢平宁为他这幅样子忍俊不禁,倒没所谓,直言:“我住哪间都行,如果她要想住这儿,我可以跟她换。”

“可别。”刘宇岩忙阻拦住他不明真相的慷慨,“您要真顺着她,她指不定得掀出什么龙卷风来。她这个人,就是喜欢找茬,吃饱了没事干,您就任她作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不带任何政治色彩,垦丁的设置为故事背景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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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隔一层天花板之上,不断传出的摔摔打打整理房间的动静,声音大得像是房子拆迁。

拆迁工程中道休息,便有刘宇岩说话声絮絮,夹在时而响起的桌子或椅子的拖动声里,没个停歇,足可见这人的聒噪。

而另外一个人在刘宇岩的映衬下,倒显得无声无息。搞不明白是他生性本就寡言,不愿理睬旁人,还是因为他声线低沉,藏在夏日的午后,叫人听不见。

曾贝躺在纯白色被单上,手里捧一本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的外国小说,少女瘦长的身板上,左一道右一道,是窗边纱帘错落投在床面的影子。

“[注]马丁·伊登记起刚做的决定,第一次恢复了自我。起初还是左想右想,但很快便陶醉于畅所欲言的喜悦之中……”

她强迫自己不去关注三楼那两人的一举一动,因此故意大声读出手里书本上的文段,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

然而她越读越恼,“……啊啊啊啊,好烦!吵死人了,该死的刘宇岩!该死的破岛!”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翻身趴在床上,低声咒骂了几句。

她还有意再度上楼,与两人展开一番较量,但这仅限于心理活动,还没等到要将其具体实施,别墅庭院里传来的汽车熄火声打破焦灼局面——爷爷回来了。

她闻声立即扔下书,从床上跳起来,凑到窗边,撩开一角纱帘外望,奶奶正开门下车。

从上往下看,依稀可见藏在奶奶前几日刚染成黑色的头发里的银白。她对老人的愧疚此时迟迟赶来,想起下午莫名其妙跟爷爷发的那通脾气,不得不厌起自己。

爷爷却像是忘了下午的事,不计前嫌,才下车,就在楼下唤她:“贝贝——”

她别扭着没答应,直到喊她第二遍,她才隔门闷闷的应了一声,不清不楚的,是在维护她的魔女名号。

不一会儿,就有人上楼,敲她的门。说话声音缓而柔,是奶奶。

“打开门来看看,看你爷爷给你带了什么。”

曾贝没立即开门,别扭着,让门外的人等了会儿,她才扭开门把。

“什么啊?”她不情不愿地看过去,奶奶正抱着一只大纸盒子站在门口。

她撇了撇嘴,余光倒老实得很,一刻不离开被抱在怀里的纸盒,嘴上却还犟着:“给我带什么宝贝我都不稀罕。”

“真不稀罕?”奶奶笑得神秘,分出一只手,将盒盖揭了,一件藕粉色绉缎仙鹤女帔叠得整齐,安然躺在盒子里边。

她怔住了,好半天,才有反应,“这是给我的?”

“不然还是给奶奶的啊?”

她回神,心底里伪装出来的那点小矜持一下被击个粉碎,情不自禁就伸了手,抚上那一件衣裳。

素绉柔软丝滑,堆于掌中,唯恐会从指缝中溜走。仙鹤纹细腻仿真,翩翩然好像要挣脱布面,驭云腾飞。

这是她想了好几个月的一件戏服。然而自五月份她休学,妈妈砸了她的大衣箱,让她立誓再不碰昆戏,她便失了这份念想。

谁知还有人为她找回来。

“这件衣服,还是上次爷爷跟你去看戏,在戏台下边我问起你戏服的时候,他留神的。你那时候说,只中意那个小青衣身上的那件,他听了,回家就让师傅打样,又委托老裁缝赶工做了。”

“知道你喜欢,也爱的精致,所以特地找的是杭州最有名的昆箱师傅。”

曾贝听得顿住了,鼻头酸涩,想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