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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37)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你不要以为读了孔孟之书的秀才多么纯良刚正,他们为的,不过是自己小圈子的私利罢了。秀才们眼高于顶,未必把我们蒙古人放在眼里,也只因为朕做出亲近汉法的姿态,才肯放低身段效忠朝廷。对于回回,他们可毫不容情!这些是非黑白,善恶利害,你可要分辨清楚,不要被秀才的言语糊弄了去!”

“回回本是外来户,来跟汉人抢饭碗,汉人岂会愿意?”我心里默默想着,嘴上只能认真应着:“儿臣不知人心如此幽微曲折,经父汗提点,方才感知一二。”

“你是肯听话的。”忽必烈叹了一句,又道,“只是真金未必信我。他偏信汉人,却不愿跟朕坦诚相待……”

“真金哥哥做的难道还不够好么?”我不禁替他失声分辩,“他不喜阿合马,便毫不隐瞒,直言喜恶,对父汗也是一腔赤诚。他担心的也只是家国天下。父汗这么说,未免叫他寒心!”

忽必烈嘿然冷笑,不置可否,只道:“你少说话,多吃点。”

我惶惶然低下头,手握着汤匙,犹心有不安:眼下看来,忽必烈心里,对真金并不十分满意。真金同他政见不同,以后的道路恐怕也并非坦途。更有那木罕在西北,他若抚平诸王,必是汗位的有力竞争者,那么未来朝政的走向,还未可知。

把碗盏推到一边,我看着忽必烈道:“父汗,儿臣吃好了。”

他看出我心思烦乱,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叫过怯薛官问:“今日可是第三怯薛当值?”

怯薛歹点头称是。

“叫安童过来。”忽必烈随即吩咐道。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事:小表哥虽做了丞相,却仍兼任第三怯薛长,除却都堂事务,于内廷也是要三日一轮值的,担子着实不轻。

宫人收拾碗盏的功夫,安童便到了。见我在侧,也未觉吃惊,只是眼里微微含着笑意。

忽必烈命他在一旁坐下,又叫怯薛歹奉茶,安童只稍稍沾了一口,便放置一边,等待忽必烈训话。

“那次集议,你做的很好。姚枢迂执,不懂朕的心意,差点叫朕难做。许衡他还是老样子,他瞧不上阿合马,一点没有通融的余地。”忽必烈倚着坐床,微微叹道。

“许先生为人耿直,所言也是出于公心。每次省中议事,他都不避私情,直言利弊得失。上次与阿合马争执,一时气盛,言语失当,还望大汗不要计较。”安童道。

“上次朕召见他,跟他说过,‘安童年少,苦不更事,望卿尽心辅佐’。如今他这般迂腐,朕倒不放心把你交给他了。”忽必烈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

“大汗!”安童听了这话,忙忙开口,“许先生自有才具,只是不通庶务罢了。立朝仪、编纂律令条文乃至立国子监,还需仰仗许衡。大汗莫不可自弃良材。”

“立朝仪?”忽必烈笑了笑,“许衡、刘秉忠说蒙古人的大朝会素无法度,无论尊卑集聚一堂,哄然无序,有损大朝威严。这样罢,你与孛罗择选怯薛歹二十人,按许衡所言的礼仪训教,待礼成之后,朕亲自看看。若果然有气象法度,再拟定朝仪细则。”

安童闻言,舒了口气,痛快应承。

“近来各道劝农官员可还恪尽职守?”忽必烈又问。

“如今设四道提刑按察司,劝农官但凡有扰民渎职等事,都被监司上报都堂,依法责办。监司一设,一时不敢有人行违法事,春来督促各地开挖水渠,劝农官也颇为尽心。缺乏种子农具的,地方官也先行贷给,所幸没有误了农事。只是诸地未设常平仓、义仓,若逢灾年,却无准备。”

“州县乡里官员掌管赋役,捕盗诸事,再管仓储,恐人力未逮。”忽必烈道,“朕一时又不想增置官员。”

安童闻言,沉思一会儿,又道:“先前姚、窦等先生曾就此建言,不如仿照金国旧制,设立农社。以臣之见,农社可行。各地亦有农人自立‘锄社’,不如以此为基础,在乡里广社农社,凡五十家为一社,使农社自治,令社众选年高且通晓农事者担任社长,教谕社众务农事、兴水利,并由社长兼管义仓。社内有疾患、丧病之家,社众需无偿扶助,甚至邻近两社互助。如此既省却朝廷人力,又不使官吏扰民。”

一边听他说话,我一边细细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等等!这怎么有点像农村合作社?难道这就是渊源?

我心里还在嘀咕着,忽必烈已经批示下去了:“你回去与省臣讨论立农社细则,拟好上呈给朕,朕再颁布相关条画。”

“臣遵旨。”

第102章 乐舞

上都六月,风和景明。城外草原已长出半截青草,蓝天白云,依旧一片祥和。今天又到了放马的日子,管事苏木把撒勒黑赶进了马群,让它随着群马追跑奔驰,我骑着格日勒,慢悠悠地在草原上漫步。自从有了撒勒黑后,我好久没骑格日勒,它自觉受到冷落,颇不欢快,我刚骑上去的时候,就是一副不合作的态度,在原地跳荡撕扭了半天,才被我顺毛。

天空中掠过几只天鹅,是昔宝赤放出来的。鸟儿展开洁白的羽翼划过天际,姿态优美舒缓,全然不知危险正从身后逼近。

脱欢骑着小黄马,打着口哨,松开手中的绳结,便将一只海青鹰放飞,那海青体型甚小,年龄尚幼,应是刚驯好的。

海青鹰拍拍翅膀,冲霄直上,不一会儿便没入天际。天鹅仍在半空中缓慢地飞翔,三五成群,欢快地鸣叫。俄而一声凄厉的啾鸣自天宇传来,天鹅受惊,正要各自分飞,哪知那物却俯冲急下,朝着一只天鹅直冲过去。

尖锐的鹰爪径直攫向鹅首,钳住天鹅长颈,鹰喙也凑过去啄它要害,天鹅挣扎不得,只是徒劳地凄凄哀鸣,翅膀已失了力气,眼看就要下坠。然而,海青年纪尚小,力气未足,天鹅扑腾半天,把它也弄得疲乏不堪,爪上力道卸了些,乘此间隙,被缚的天鹅挣扎得越发激烈。

半天中鸟鸣交错,原本飞走的天鹅见同伴受困,纷纷回来解救,拍着翅膀扑向海青鹰,四五只天鹅围攻,凶猛的海青也招架不住,爪子一松,那天鹅瞬间脱逃,加速振翅,其他天鹅也不滞留,又四散飞走了。

小海青鹰毫无斩获,在天空上失落的盘旋一圈,便意兴阑珊地飞回来了。

脱欢原本兴致勃勃看它与天鹅搏击,见它空“爪”而归,一时傻了眼,指着那鹰破口大骂起来。小鹰欲往他肩膊上停栖,被他小胳膊一挥,一把打开,小鹰可怜巴巴地追上来,脱欢懒得理它,反而打马跑了。

小男孩直奔我而来,见了他,我又一时头大:这货上次让我帮他套马,这回不会又要我驯鹰吧?

“你这是怎么了?”见他气鼓鼓地过来,我笑着问道。

脱欢不高兴地甩甩鞭子,骂骂咧咧道:“我倒要问问这只鹰是哪个昔宝赤驯的?连只鸟都捉不住,要它何用?非得让这笨手笨脚的奴才吃吃棒子才行!”

“怎么还怪到别人身上?”我不禁斥了他一句,“那只海青还没长成,你就让它捉天鹅,怎会一举成功?需从小的鸟兽开始,慢慢磨练。哥哥们的那些鹰隼都是这样驯过来的。”

听了这话,脱欢闷头不语,鼓着腮帮沉默半晌,突然道:“我要去找安童借莫日根,当初那木罕缠着它不放,必有它神勇之处,”言罢,又抬头看我,“姐姐陪我一起去!”

“胡闹!安童今日休沐在家,且让他歇歇,别去扰他。”我断然拒绝他。

脱欢却嘻嘻一笑:“谁说的?我那时出城,看到安童哥哥同一个汉人老头在训练怯薛歹,他们比比划划,也不知在作甚么。好姐姐,我们去看看,顺便讨了莫日根来。”

闻言,我不由得腹诽了一句:放假还要小表哥加班?忽必烈真是黑心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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