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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55)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他先向阔阔真问候一声,待望向我,眼里的情绪多了几分,似乎还带着征询,好像要做最后一分努力。

挣扎许久,我勉力压下念头,终是不能回应他,垂下眼眸,紧紧攥起手,指甲几乎要把掌心划破了。

等了半晌,安童叹了口气,颓然收回了目光,望着地上的月华,漠然开口问候:

“公主。”

第115章 待嫁

婚事敲定,各项事宜很快提上日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忽必烈和察必二人吩咐下去,自有礼部和宗正府筹谋安排。曲律的斤这里,忽必烈先是扶持他继任亦都护一职,而后封为驸马都尉,至于我,也很快赐下了封号“高昌公主”。

高昌公主,历代嫁去高昌畏兀儿部的公主的封号,前有成吉思汗之女也立安敦,窝阔台汗之女阿剌真公主,而今我也不例外。当初蒙古汗国初创,畏兀儿部是西域诸国中最先归附的,时任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被成吉思汗视为“第五子”,颇得爱重。畏兀儿部位于天山南北一带,其族人居于哈剌火州、别失八里、昌八里、仰吉八里、唆里迷五城,是唐时回鹘汗国的后裔,又称“高昌回鹘”。其国西部、南部分别与窝阔台汗国、察合台汗国相接,东北部则是蒙古旧都和林。蒙哥汗时期,汗国曾在西域置“别失八里—阿母河行尚书省”,朝廷权力直达西域。随着海都、八剌相继反叛,忽必烈想要直接控制西域已是力不从心,幸好别失八里是畏兀儿地国都,若妥善经营,不仅能为帝国屏障,还可以此为跳板,将触手伸向西域中亚一带。

可如今,畏兀儿地南部的斡端已为八剌所夺,形势就变得极为微妙。八剌侵占斡端后,并未进一步东犯。可他据守那里,总像一把刀子,直指畏兀儿地腹心。畏兀儿地若不保,和林便岌岌可危。若帝国西部有失,则汗廷与伊利汗国音讯难通。伊利汗国夹在西域叛王与密昔儿(按:埃及)之间,前后掣肘,孤立无援;而西道诸王又各自为政,那么整个帝国便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我看着桌上的舆图,沉沉叹了口气:目前局势艰难,我该如何去做?海都是养不熟的,八剌心怀异志,与他们各自为敌尚且力不从心,若是二人联合,便更是祸患。那木罕镇守漠北,却也只能止步于阿力麻里,难以触及阿母河一线,若非危急也不会西进。汗国西陲,忽必烈早已布兵,却已是捉襟见肘,眼下南方也需用兵,怕是一时无力增援。所以,尽管有八剌侵占斡端这样赤.裸裸的挑衅,忽必烈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我把地图推到一边,不愿再想,闭目深深呼吸。可脑子里一旦无事,安童的面容便会浮现出来,已经一个月了,我以为自己能够慢慢从不愉快的回忆中抽身出来,可到头来发现,一切是那么艰难。

白日的阳光自天窗射下,映出地毯上斑驳的花纹,纠结繁复,一如我此时曲折的心情。深深吸了口气,端起桌上奶茶饮了一口,便跳下毡榻,想去外面走一走。

阿兰帮我撩开帐帘,刚出了帐殿,却见忽必烈和真金父子一路走来了,女孩儿们见状纷纷行礼。

我看到他们,也知道自己应该主动迎上去,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亲密的举动了。只是俯身行礼,以目致意,而后往旁边退了退,沉默地等他们过来。

忽必烈见我态度冷淡,脸上有几分挂不住,却也不同我计较。真金是有极眼色的,已快步上前,热情地把我拉到身边,嘘寒问暖。而后拉着我胳膊往忽必烈身边一递,我的手便“顺势”地扣在忽必烈的臂膊上,一切看起来那么自然。忽必烈笑了笑,揽住我的身体往怀里带了带,手掌亲热地在我脸颊上摩挲着。

我心里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生生忍住,没有拂开他的手。

“怎么要嫁人了,却整日闷在帐子里,不往各处走走?便是不看看兄弟姐妹,还不看看你阿爸吗?”忽必烈笑着问罪,眼里是温和的神色。

很平淡的话,却刺得我一阵心痛,稳了稳神,我才低声开口:“正要出去走走。念及父汗常来有事,不敢随便叨扰。”

忽必烈垂眼看着我,他的热情没有得到回应,失落的神色写在脸上,却仍不与我计较,只是轻轻捋着我的辫发,满眼打量我。我忍不住望了回去,他的目光便轻轻一颤,帽檐下探出的一缕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我忽然意识到他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也不知自己这一去,还能否再见到他。我以为自己对这些亲人已经心冷了,可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感情并不能轻易割舍,于安童如此,于忽必烈也是如此。

“我知道你还在记恨阿爸,可你也要体谅朕的苦衷。这个汗位不是那么好坐的。你如今就要离朕远去,还不让朕看看你的笑脸吗?你不来见朕,朕也只好亲自来看看这个愁人的女儿了……”忽必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笑了。

“妹妹!”真金也忍不住出声叫我。

我鼻子一酸,心里突然有点恨不起来了,搀着忽必烈的胳膊更紧了一些,黯然道:“阿爸进来坐,哥哥也来。”

我把二人迎了进去,吩咐女孩儿们准备茶点。忽必烈见我热络了点儿,心情便好了几分,饶有兴味地绕到我的书案前,盯着案上的地图打量起来,而后笑问:“跟着爱薛、昔班学习还不够吗?还要私下用功?有这时间,应该多陪陪你母亲。”

我坐在一旁榻上,淡淡道:“西北那里局势纷乱,儿臣总没底气,还要多思量。既然受父汗所托,便不能折了朝廷颜面。”

真金也笑道:“妹妹用心得过了。昔班学识渊博,这个畏兀儿师傅教你,便足够了。依我看,你多与曲律的斤相处,同畏兀儿亲贵增进感情更是紧要事。嫁过去,免不了同他们打交道的。”

“正是这样。”忽必烈点点头。

我低下头,十指交握在一起,无意识地捻着,喃喃开口:“父汗,你要给我时间……”

“没什么时间了,你不日就要出嫁了。也罢,婚后和曲律,有的是时间相处。”忽必烈揶揄地笑着,而后又正色道:“你不用过分担心西北局势。前日枢密院有军机上奏,八剌同海都争夺忽阐河以东草原,双方交战正酣,二人都无暇东顾。这个时候,曲律的斤即位,你嫁过去,都是再好不过的时机,待他们两败俱伤,正好从容应对。”

闻言,我默默思索了片刻:八剌和海都,终于为着河中之地争斗起来,这不就是忽必烈心心念念想要的结果?虽然是以失掉斡端为代价,但八剌的野心必不容海都在中亚独大。

“是呢,父汗疼爱妹妹,这些事情定会顾虑周全,绝不会将妹妹置于危险的境地。”真金也道。

我心里稍觉宽慰,目前局势也并未像我想的那么糟糕,不过时机稍纵即逝,我出嫁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儿臣明白,一切自有父汗安排。”

忽必烈从我话语中听出来配合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那是自然。朕的嫡亲女儿,只此一个,必要嫁给最高贵的王子。嫁妆也是最丰厚的,属民,骏马,牛羊,骆驼……朕都准备好了,黄金,珠宝,丝绸,瓷器也应有尽有,其他的珍奇,朕也都会给你。你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他以为我只稀罕这些东西?我苦笑一声,也不愿反驳,只是点点头道了声谢。忽必烈看在眼里,脸上是满意的笑意。

……

至九月末,我不愿面对的那一天终于要来临。兄弟姐妹纷纷送来贺礼,帖木伦一家自不必说,诸王勋戚,朝中重臣也纷纷上表献礼。礼品一天天堆积,我的心却一天天空落了。

脱脱真因怀妊日久,已不方便前来陪我,普颜忽都也有事未能前来,三个妹妹尚不知事,婚礼前夜,也只有别速真陪我身侧。我是不缺伴娘的,可眼下并不想见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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