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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58)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他说这话时,心头是窝着火的,可别无良策。纵然八剌夺了斡端,忽必烈也只能含忍容之,依旧默认他为察合台汗国的法定汗王。海都已同忽必烈交恶,若是再树一敌手,西域再无宁日。好在八剌也算遵守诺言,已同海都交战,这是忽必烈想要的结果。

目前战局未定,我对此也颇为关注,已派驿使前去探听消息,好做下一步应对。畏兀儿地西线分别与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相邻,我岂能不上心?这一战,八剌若胜,便要着力安抚,还需提防他的野心,防止其进一步膨胀,而八剌若败,必须尽力扶持他,以防其被海都吞并。

最好两败俱伤才好!那样那木罕便可以趁势西进,重树汗廷在中亚的权威!

我这么想着,心里便思念起那木罕来。他如今怎样呢?离家也快两年了吧,他可还是当初那个嚣张跋扈的小王子?在外面多少吃些苦头吧,他可还受的住?

脑子慢慢描摹着地图,那木罕卓帐之地,应在阿力麻里与别失八里两地之间,也是对阵海都和八剌的前线。目前,他一定也密切关注二者战况,伺机而动。

这个哥哥,他可知道我出嫁了?可知我们也许能见面了?想到这里,我兴头一起,即命阿兰备好笔墨,准备给那木罕写一封家信。这么想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把毛笔蘸满了墨,刚要落笔,车子突然一震,紧接着就停了,墨汁啪嗒一下滴在皮纸上。我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阿兰随即打起帘子查实情况,却是曲律的斤的贴身伴当迭林过来了:

“公主,驸马请公主稍事休息,厨匠们已埋锅做饭,不一会儿就要用膳了。”

往车外望了望,太阳果然已挂在天顶,明亮的一团。

我点点头,让他下去了。他转身时,突然回首,恋恋不舍地望了阿兰一眼。阿兰猛地对上他的目光,脸一下子红了,慢蹭蹭地埋下头,仍忍不住抬眼瞧他。

迭林一时看呆了,脚步竟移不动,阿兰忙啐了他一口:“快走罢!”

小伙子憨憨一笑,魂都丢了。

“唰”地一声,阿兰没好气地拉下帘子。我不免失望:热闹还没看够呢!

“我道为何你不愿留在上都,原不是为了我,好个臭丫头!”我咬咬牙,欲拿她问罪,“老实说,你俩什么时候的事?”

阿兰被我逼到了壁角,没有退路,只得老实交代,声音像蚊子一般:“驸马在上都都呆了三个月了……”

“他人可牢靠?待我问明曲律的斤,把你嫁他可好?你还能在我身边服侍……”

“公主!”阿兰臊的不行了,嘴上却没拒绝,只道:“还是到了别失八里再说罢!”

我了然一笑:“记住了!”还要说什么,却被她慌忙截断:“好了!驸马该等急了!”

……

吃了午饭,车队又匆匆启程,再次停下时,已是傍晚。诸人选好了宿营地,随即扎起帐篷,曲律的斤非常忙碌,一边向家臣和百户长分派任务,一边还要安顿属民和牲畜,待回到帐子时,天上已布满了星星。

午饭是和畏兀儿部随行的亲贵一起用膳,晚膳就只我们夫妻二人。阿兰默默布好了饭,就候在一旁。我也不饿,便等着曲律的斤。

过了一会儿,曲律的斤派人传报,问可否方便过来。我向阿兰示意,她随即上前,打起了帘子。

曲律的斤兴冲冲地进帐,把帽子随手扔给了身后的迭林,大步往里走,见我默默注视着他,脚步反而踟蹰起来,摸摸头笑笑:“公主,我鲁莽了……”

我摆摆手:“无妨,你是驸马,不必太过拘礼。”又扬声叫阿兰,“阿兰,服侍驸马用膳。”

阿兰会意,伺候曲律的斤在我对面坐下,曲律的斤这回自在多了,感激地冲我一笑,他摘下了帽子,头发有些凌乱,因额头有汗,一缕还粘在前面。

我打量他几眼,心下思量起来:我对他虽谈不上喜欢,但也绝非厌恶。做不了恩爱夫妻,做个友爱的兄妹姐弟,还是可以的。西部欲安稳,我和他必须关系融洽才是。

这么想着,再一抬头,却看见他炽热的目光,正出神的盯着我,心下骤然乱了:自己真是一厢情愿,恐怕他可不止想与我做兄妹姐弟。

“驸马?”我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收回目光,埋下头,有些局促,手去拿桌上的羹匙,见我还没动,又尴尬地收回来,嘴上喃喃说着,“今天折腾了一天,我竟糊涂了,不仅让公主久等,还乱了礼数,望公主见谅。”

他在我面前如此紧张,我不禁失笑,却不忍让他难堪,便问:“驸马今天操持诸事,着实辛苦了。父汗看得没错,你确实能独当一面,不会辜负他的厚望。”

他听了这话,却垂下眼睛,一点也兴奋不起来,怏怏地抱怨道:“可叔叔还说我手忙脚乱,管得太细。他说这些事吩咐下人做就好了,亦都护亲躬庶务,有损大体。我只想着以前自己性情柔懦,从未能担当大事,想借此机会历练一番,唉!”

我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心想:有自知之明,便不是坏事。

“驸马想的没错,叔父也说得没错。属民是父汗赐下的,你尚不熟悉,亲自问候安顿,可以树立仁爱的名声。但切勿事事亲躬,择其一二,做便好了。为上者,要懂得提纲挈领,要知道总持纲维。否则,下臣觉得你干涉太多,也会心生不满的。”

曲律的斤听了,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又抱怨道:“要是弟弟在就好了……”

“弟弟是谁?”我不禁探问。

“我的同胞弟弟,火赤哈儿的斤,奉命驻守本部。他行事果断,定不会像我这样摸不着头脑。”

“可你才是亦都护啊!”我无奈一笑,心下又忧虑起来:这个火赤哈儿的斤,还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听这口气,似乎比曲律的斤更具才干。这么柔懦的兄长要做国王,却偏偏有个优秀的弟弟……不知他可是安分的?

曲律的斤虽性子和软,却绝不愚笨,当下看出了我的忧虑:“公主!弟弟是忠诚可靠之人,勿要疑他,否则父亲也不会留他驻守本部了。”提到马木剌的斤,他又一时伤感,闷声不说话了。

“放心。”我安慰了一句,把桌上的羊肉推给他,“吃饭罢。”

他点点头,抬眸望望我,温柔地一笑,而后为我满上杯盏:“西域的葡萄酒,不知公主可还喝的惯?”

“上都便没有葡萄酒吗?纵然不及高昌的醇美……”我笑了笑,轻轻啜了一口,慢慢品咂。红澄澄的酒液,在金杯里微微摇颤,刚入喉时,有些苦辣,稍过一会儿,口舌上便有丝丝甘甜,倒也醇香醉人。

“果然比上都的更浓烈一些。”我不得不承认。

曲律的斤听了,得意的笑笑,脸色又微微泛红。

我和他不再言语,用刀子切下肉,默默吃着,偶尔饮一口酒,晚饭用的不多,一会儿便饱腹了。

阿兰和其他女孩儿拾掇碗盏,又服侍我们漱口,休整了一会儿,我和曲律的斤闲闲聊了几句,天便晚了。

帐内的蜡烛还算明亮,我想起白天未写成的信,又来了兴致,便在桌案上铺开皮纸,提笔思索起来。

曲律的斤只是默默看着我,既不说话,也没有离去。我也未在意他,只是落笔,把我的情况一一写下来,问问那木罕的近况,以及中亚的局势。

家信不长,一会就写好了,我只坐着,等墨迹干透。阿兰却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走到我身边,小声问道:“公主,今晚驸马怎么安置?你告诉奴婢,奴婢也好准备……”

声音不大,曲律的斤却能听见,他望着我,眼里带着同样的疑问,他脸色微微泛红,一时局促不安。

我的兴致顿时减了半分,自己又不是单纯无知的小孩,当然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我和他……毕竟是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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