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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59)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我垂下眼睛,咬着嘴唇,一时赌气没有做声。阿兰却急了,忍不住小声催问:“公主?”

曲律的斤也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隐隐透着紧张。

一时又心烦不已,我索性道:“奔波了一天,我很累了,驸马也累了,还是……各自安置罢。”

曲律的斤嘴唇一颤,有些失落,但也没太过沮丧,只道:“是我顾虑不周,扰了公主休息,公主还是早点睡下,臣告退了。”

我点点头,没有做任何挽留。他也不滞留,行了一礼,慢慢退出帐子。

阿兰见他走了,瞅瞅他的背影,又瞅瞅我,恨铁不成钢道:“公主!你们俩又在胡闹什么?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的话带着点斥责的语气,我却没有恼怒,只是有点烦乱和悲愁,低头抱住膝盖,小声道:“不行,至少现在,我还做不到……”

这么说着,眼睛竟湿了,微微闭上,那个面孔又浮现出来,冷冷地看着我。

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也一时气恨:自己为何不能再冷酷一点儿?

泪水无声地滑落,我用手抹去,对阿兰道:“你出去罢,我想睡了,很累。”

第118章 书信

入了寒冬,旅程越来越艰难了。

此时的交通,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大漠深远,人迹罕至,若想获得驿站的补给,必须沿着已经开辟的路线行进。好在蒙古历代大汗一直致力于东西方驿路的开拓,商贾往来不绝,因此一路上驿站并不少见。

从上都到畏兀儿地,要经过河西走廊,再沿祁连山北上,经过罗布淖尔(按:罗布泊),到达天山东侧,过了哈剌火州,往北便是别失八里。

好在我的地理知识还没全还给中学老师。看着地图,又同记忆里的教科书比对着,按照天山山脉和塔里木盆地的位置推算,所谓的哈剌火州,大概在新疆吐鲁番一带,而别失八里,应该离乌鲁木齐不远。这么想着,我脑子里才有点方位感。古今地名差别太大,真是叫人头疼。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去大西北旅游,就一跤栽到了这个时代。也罢,此番也算有机会去看看了。

吃了早饭,诸人又忙忙碌碌地收拾上路,我裹着狐皮大氅站在冷硬的地面上,看着仆役们熄灭地上的残火,驱赶畜群。空气中仍弥漫着炙烤的味道,为凛冽的寒冬增添一份暖意。

早上的风势还稍小些,可依旧寒意逼人,刮在脸上如锋利的刀刃。在外稍事停留,寒意就把衣服打透了,饶是皮裘抗寒,也不顶用。

小孩子们却肆无忌惮的追逐打闹,丝毫没有上路的意思,当家的大人也没有好性子,扯着脖子骂了几句,见儿女还不归位,便拎着马鞭把孩子们赶回来。八.九岁的男孩女孩却皮实得很,被训斥打骂,也不哭不闹,冻得皲裂发红的小脸上咧出一个笑容,而后一路小跑,嗖的一下,蹿上自己的小马驹,骑着马一路跑到队伍前头去了。

那小小的身影往前一窜,领队的军官一眼便瞥见了,扬着鞭子,骂骂咧咧地把小男孩撵了回来,小男孩吐了吐舌头,这才回到父母身边。那牧户家的女主人依旧黑着一张脸,忍不住又唾骂几句,小男孩只是没心没肺地咧咧嘴,也不往心里去。

我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回想起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曾被人问过:你是蒙古族,那你们是不是骑马上学?是不是住蒙古包?

这些问题每次都被我回以鄙视的眼神……其实,真正的游牧生活哪有那么浪漫潇洒,牧民很大程度上也是靠天吃饭。水草长得好,牛羊才能上膘,还要提防疫病、大雪、风暴和狼群……在险恶莫测的草原大漠,人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

在风里吹了一小会儿,我感觉快要冻透了,才返回自己那辆宽阔舒适的大车,刚要撩帘进去,却见曲律的斤骑马兴冲冲地跑过来,热切地唤着我,待停到车前,气还未喘匀,口中呼出的气息在寒风里化为白雾,白净的脸颊也冻得发红。

“公主。”他又召唤了一声,看他这幅样子,我不由失笑:“什么事这么急切?上来说罢。”

他犹豫片刻,还是跟我上了车。阿兰本在车内服侍着,见他进来,不怀好意地向我一笑,伶俐地跳下车去。

“鬼丫头!”我忍不住啐了她一口。待回过头,却见曲律的斤只靠在一壁,脸颊仍红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羞怯。

“那个女孩儿就是阿兰?”他定了定神,望着我询问。

“嗯。”我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迭林昨日求我,让我跟公主说情,把阿兰嫁给他为妻。”他迟疑着开口,“不知公主是否愿意?”

“他娶走我的女孩,谁来陪我?”我笑了笑,“迭林还未娶妻吗?”

“嗯,二十二岁了,还未娶妻,”曲律的斤道,“公主放心,阿兰嫁过去,肯定是正妻!”他怕我不放心,信誓旦旦地保证。

“呵,”我满不在乎地笑笑,“照这意思,以后还想娶别妻?”

“那有什么关系?”

曲律的斤嘀咕道,但见我脸色冷了下来,话语便没了底气。

“迭林想娶我的女孩,还需我观望一阵,人若牢靠,我才会答应,当然还得过问阿兰的意思。”

“那是自然。”曲律的斤讪讪道,看着我的脸,还在想着什么。他沉默片刻,又突然开口,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公主放心,曲律此生只会有公主一个妻子,绝不娶别妻。”

我看着他的脸,那副庄肃的神情不似作伪,微微动容,却避开他的眼神,嘴上想也没想便开口:“你娶不娶别妻,又有什么关系?”然而,话刚说完,便有些后悔了。

曲律的斤颓然落下了眼睑,浑身弥漫着失落的情绪,他微微攥紧了拳,抿住嘴唇。

我心里过意不去,然而话已出口,解释无益,也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才问:“驸马找我,就是问阿兰一事?”

他有些不开心,似乎不愿开口,赌气沉默了一阵,才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北平王给公主回信了,急递铺的信使早上刚送来。”

那木罕?我眼睛一亮,伸手去取,曲律的斤却稍稍用力,没有放开,仍握着那信件。我诧异地望着他,轻轻叫道:“驸马?”

他缓缓抬起了眼,凝视着我的脸,专注的神情似乎让他褪去了青涩的气息,一瞬间竟觉得他与安童也有几分相似。我微微失神,在这空当,曲律的斤的另一只手覆上来了,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手背一烫,手掌也微微发颤,条件反射要抽回来。曲律的斤却依旧用力,并未放开。

“驸马。”我心下生出一丝不快,语气也淡漠下来。

曲律的斤苦涩地一笑,摇了摇头,而后轻轻松开。我俩一时尴尬,彼此别过了脸,谁都没再说话。曲律的斤只在一边坐着,望着车外出神。

我也不再管他,只是打开那木罕的信,想知道他的情况,刚瞄了一眼,曲律的斤又默默开口:“公主,我知道这场联姻你不情愿,我也知自己比不过安童那颜。但我愿意等,愿意努力,你的心也不是草木顽石,总有愿意接纳我的一天。”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话语也多了几分勇气,似乎把平时攒下的底气都拿出来了。

他的真诚让我生出几分愧意,心下不安的同时,嘴上已忍不住轻轻开口:“你同他有什么好比的?你有你的好,何必妄自菲薄?只是也请你给我时间。”

我咬咬牙,这是自己能做的最大承诺了。

曲律的斤听了,却情绪激动,连声道:“我可以等!我愿意等!”

他热切的目光,仿佛重燃了希望的火苗,我竟不知自己的话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鼓励。一时感喟,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这一场婚姻,我几乎是辜负了两个人,这到底是谁的错?

他见我心情低落,又有些担忧,寻思着转移话题,试探着开口:“北平王的信,公主不看看?我们已过了玉门关,行程顺利的话,明年二月就能到别失八里了。到时便可以与北平王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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