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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9)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忽必烈真的是要在和林做一段时间的太平王爷了——蒙哥汗把留守和林的任务交给了七弟阿里不哥和儿子玉龙答失,军国大事他是一点也碰不着。如此一来,忽必烈和众幕僚更为郁闷——如今的情况,真的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了。

蒙哥汗八年三月,蒙哥从玉龙栈出发,南下川蜀。行前,留在和林的诸王都来为他送行。出征大宴后,蒙哥汗竟又对忽必烈单独下了一道旨令:大军出征后,忽必烈可携王妃察必、长子真金返回漠南开平府邸,其余子女和妃子暂留在和林。

听到这样的旨意,忽必烈心里是五味杂陈:蒙哥汗防范他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原因无他,每任蒙古大汗都必须在蒙古本部由诸王经忽里台大会推举。他把忽必烈撵回了漠南老巢,这样一来,他一则不在本部,二是远离了西道诸王中重量级人物,三是他已被削夺了兵权财权——就算忽必烈有不臣之心想要自立,也得不到诸王认可,只能是唱独角戏罢了。

不过,于忽必烈而言,这也不算太坏。漠南是他老巢,根基深厚,幕僚宿将大多在那里,也少了汗庭掣肘。毕竟,他与和林这边的诸王并不太熟络。

可我和那木罕就相对憋屈了。真金是以“照顾父王的名义”跟着忽必烈走了,而我俩就被留下了。蒙哥汗明面上是说我俩从小长于汉地,没来过和林,这次回来应多在帝都呆会儿,可这不就是让我们继续当人质嘛!那木罕是嫡幼子,意义非凡,而我较之其他庶子庶女而言,也算是一个分量稍重的配赠品罢!

忽必烈还有何话可说?这趟回来就是要表忠心的,老哥把他小儿子留下也只能认了,能把真金带走已经是汗兄开恩了——做人不能要求太多。

可我不情愿啊!

*

三月下旬,我和忙哥剌、那木罕及其他庶母、兄妹为忽必烈等人送别。七叔阿里不哥也来了。

三月末了,漠北再冷,也有些许春意了。鄂尔浑河两岸的浅滩处,已能看出微末的绿意,连天上的飞鸟也似乎多了起来。我的心情却没有走出寒冬,依旧荒凉入骨,想到忽必烈夫妇即将离去,感觉自己就像被抛到荒岛上一样,无依无着,心里空茫茫的,面对无力把控的未来,更有种无可名状的恐惧感。

七叔阿里不哥乘着春意,心情酣畅,连送别四哥时应该流露的惜别之情都没有表现。看着他的脸色,我似乎能脑补出他的心思:畅快啊!汗兄明显是信任俺不信任四哥啊!这回四哥回漠南了,和林的军国事务俺就可以独裁了,玉龙答失这个毛小子,还不够格呢!

忽必烈的心情应该是复杂多了,面对送别的诸人,他虽然也如一贯那样微带笑意,但谁都能看出他眼里的苦涩。看向诸子时,脸上更是怅闷不已。那木罕紧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他捏着那木罕的肩膀,想嘱咐什么,却也只是叹了口气,苦笑着把话咽了回去,挥挥手道:“回去罢。”

那木罕紧紧拽着他和察必的袍角不放,咬着嘴唇,不让眼里的泪珠落下来,小脸憋得通红的。抬头瞅瞅父母,满是不舍,而看向真金时,则多是嗔怨。

真金也一直看着那木罕和我,脸色像忽必烈一般沉郁,似乎想说什么,碍于大人们在场又不好说似的。看着我的时候,目光里多了两份怜意,当我把他送给我的小挂坠拎出来时,他的眼圈立刻红了,刻意别过头去。

阿里不哥看不下去了,上前拍拍那木罕的肩膀,笑道:“男子汉坚强些,以后你可是要做草原上的巴图鲁呢!”忽必烈也笑着揉揉他的头:“回去罢,有你七叔在呢!就跟我在身边一样。”

忽必烈不再滞留,和察必一道坐上毡车准备走了,察必上车时停了一下,忍不住回头,这一眼却是看向我的。我的心瞬时像被掏空一般,头脑也不清醒了,抬脚就往毡车那边跑。

扑到额吉怀里,我浑身都在颤抖,没有哭,但声音发颤:

“我想跟着阿爸额吉回去,这里太冷了……没有额吉的地方,哪里都是冷的……”

察必把我揉在怀里,忽必烈则是沉默地拍着我的背,呼吸沉闷而压抑。我还心存侥幸,希望能他们把我带上——我不过是个女儿而已,没那么重要。

“察苏不想多在和林好好玩上一阵儿?”阿里不哥已经很不耐烦了,想快点把忽必烈打发走。

我被阿里不哥从父母身边拉开,忽必烈笑着安慰我,又望着留下的近侍燕真、阔阔等人,嘱咐道:“照顾好王子公主!”众人点头应命。

他催着毡车上路了,再不回顾。我望着远去的车队,头一次感觉自己是这么孤独。黄尘漫漫,音讯难通,我就要这样留在漠北极寒之地了?

*

回去的路上那木罕沉闷不语,月烈、茶伦等人落落寡欢,我也怏怏不乐。阿兰试着和我说话解闷,我也懒得回应。回到和林的王邸,于我来说,更像是回到一个囚笼,每一步都走得不甘不愿。

遥望自家的斡尔朵群,此刻看着空荡荡的,忽必烈不在,它们似乎都只是摆设。我望着远处晦暗不明的天幕,重重地叹了口气。

经过马场时,似有沉闷的马蹄声传来,我们无心去看,只是埋头往帐幕那边走。那人却骑马迎了上来,把我们拦住。

“那木罕,要不要去赛一场?”

八剌直身坐在马上,笑问那木罕。他可真有心情,我心想着。但看看他的眼睛,却也深藏着一份不甘。

那木罕沉默了一阵儿,终是叫不忽木去牵了他的黑马来。八剌又笑着对我说:“你也来罢!”

第15章 秘事

困局和林这段日子,我真是心意荒疏,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忽必烈夫妇不在,大姐月烈就接手了王邸诸事,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二姐吾鲁真倒一如往日般沉默的性子,没事就带着婢女们打毡子,为兄妹姊妹做做皮靴外袍什么的。三姐茶伦则经常和那木罕、忙哥剌一道跑马打猎。我就没耐性了,针线没走几针就掷在一旁不顾,古籍也懒得看,比较上心的就是成吉思汗以来的蒙古往事,再就是仔细研究诸王宗谱。

八剌依旧偶尔过来,有时他会招呼那木罕和其他年轻王子一起出城打猎。我们虽留滞和林,但蒙哥汗并未明说是软禁,出城活动的自由还是有的,只要回来就成,当然也不排除有大汗心腹暗中盯着。

忽里台大会后,海都就带着忽秃伦回到自己的属地海押立,我再也没被那个萝莉找过茬。八剌却是常驻和林,他和各系王子都有些交结,跟蒙哥汗的儿子玉龙答失也说得上话。蒙古人离不开酒,酒酣脑热时他总能从玉龙答失口中套出点军情。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向那木罕透露些消息,我也能有所闻悉。那木罕很聪明,经阔阔、燕真叮嘱后,无论八剌如何爆料,他都哼哈一通,并不探问什么。

蒙哥汗的西路军行程并不快,估计现在还未抵达黄河,入川蜀时,大抵要秋后了。蒙古人向来生活在北方草原,不耐酷暑。行军缓慢也有避开川地暑热季节的考量。

我不知道蒙哥汗这一去是否真的如《神雕侠侣》中所言那样死在战场上,也不知忽必烈何时称汗。眼下情形是,我被迫留在和林。战场上情形难料,一旦大汗有失,阿里不哥占据地利人和,是不会放弃对汗位的争夺的,若是忽必烈和他成了敌手,我和那木罕岂不是……

阔阔、燕真等近侍每日匆忙,不知在商量什么。那木罕和忙哥剌依旧隔三差五地出去打猎,有时会宿营在外,过个两天再回来。如此几番后,出城打猎倒成了他的日常。阿里不哥也是坐不住的,偶尔率领宗王出城打个围,有了军情,就让怯薛官驰送大营,并未耽误军机。反正现在三路大军都未抵达战场,军务并不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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