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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209)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给我拿来红葡萄酒吧!

我要一手擎玉杯,一手弹琴弦。

请为我把杯斟满!那酒影,

能把千里外的石头映得玛瑙般光艳!”(1)

札剌亦儿台唱完这段,立即有伶俐的侍者挤到他身边,在玉制高脚杯中斟满了深红的酒液。札剌亦儿台仰头一饮而尽,把酒杯丢给侍从,又放喉歌唱:

“管它什么信仰,痛饮欢歌吧!

并在情人的芳唇上接吻。”(2)

“好!”八剌兴之所至,站起身为其鼓掌叫好,又举杯与札剌亦儿台遥遥对饮。札剌亦儿台见八剌这般抬举,越发得意,舞步欢快劲健,好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我望着酒杯里深湛的颜色,宛如看见鲜血一般难受,胃里堵得慌,一口酒肉也难以下咽。八剌转头看我,见我不声不响,只是看着酒杯发怔,便一把将我拽进了怀里。

我动弹不得,只能把脸转过来,掩在阴影里。八剌见了哈哈大笑,咂了一口酒,也高唱起来:

“管它什么信仰,痛饮欢歌吧!

并在情人的芳唇上接吻。”

唱罢,拨过我的脸,低下头纵情地亲吻起来,周围诸将见了兴奋地打着口哨。我羞愤难当,伸手抓过桌上酒杯,想也不想就向他头上砸来。

身后侍从吃了一惊,惊呼着上前遮挡,八剌早把我手腕轻轻捏住,将杯子从我手上从容夺过来。

他仰头饮尽杯中残酒,我一时得空,正欲挣脱,却又被他揽住,捏着下巴,将红酒渡到了我嘴里。

酒水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诸将见了,发出善意的嘲笑。八剌也不以为忤,只是转身吩咐侍者:

“公主累了,扶她回去休息。”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

卧在毡榻上不知昏睡了多久,待八剌带着一身酒气出现我身边时,无助和绝望又猛然袭来。

毡帐里的灯火昏昏黄黄,在地毯上投下晦暗的光芒。我环视四周,帐帘处黑黢黢的,被夜风簌簌吹动,宛如野兽阴暗恐怖的嘴巴。

他没说什么,沿着床沿坐下,伸手抚摸我的背,而后便滑入衣襟里,温柔地摩挲。我心里一阵厌恶,用力挣了挣。那手掌一滞,而后悄悄撤回了。

我愣了愣,旋即又被绝望的情绪笼罩。如果无法回去,这样的噩梦也许会夜夜上演。

情绪恶劣到了极点:阿八哈果真撤离了,帖怯扯克根本不见踪影……我已尽了全力,却还看不到一点出路和光亮。

意志和决心终于被长久的等待和无望击垮,我甚至提不起一丁点儿反抗的劲头。当他脱下我衣衫时,我把脸埋在枕头上,咬着被角,像小时候那样委屈无助地哭出声来。

八剌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我,带着点儿疑惑和新奇,还有超乎寻常的耐心,试图用爱抚和柔情抹掉我脸上的泪。

“你一点也不高兴。我征战至今,掠地千里,你一点也不替我高兴!”他低头,盯住我的眼睛发问。

“你杀了我罢,”我挤掉眼角的泪,冷酷地笑了笑,为自己找到最后一个解脱的办法,“否则,我早晚也会杀了你!”

八剌闻言,手上的动作一缓,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伟大的母亲诃额伦是被也速该抢来的,孛儿帖皇后也曾被蔑儿乞人掳去,她们都坚强隐忍地活下来,成为蒙古人最尊敬的女性……你为何就这么冥顽不灵!”

“我不是诃额伦,也不是孛儿帖……你可以用武力强迫我,却永远无法让我顺从!”

“呵……”他轻轻一笑,“我怎舍得杀了你?而你……也根本不敢下手杀我。”

他说完,一个翻身将我轻而易举地压住,随即展开强硬的侵袭。我忍痛咬住他的肩头,想把他施加给我的痛苦百倍千倍地还给他。

“你连和我较量的资本都没有!”他不屑地一笑,全然不顾肩头的伤口和背脊的抓痕,专心致志投入他的征伐中。

我双手疯狂地寻找,腰间的裙刀、头上的发簪……一切可以致人死命的东西,全不在我可触及的范围内……早知如此,我为何不在他第一次碰我时就把裙刀戳进他的胸膛呢!

我绝望而痛悔地想着。这些想法被他一览无余,他反而温柔起来,像个真正的情人。只是在我试图咬破他脖上血管时才及时制止。

“你纵然长了尖牙利齿,也永远变不成小狼!而我呢,却是一个有足够耐心的猎手,总有一天会把你驯服——就像我俘获伊利汗国这些可悲的羔羊一样!”

他将我紧紧拥住,心满意足地畅想着。

……

我在筹谋新的计划时,八剌的大军又启程了。军队沿着也里河西行,风卷残云般蚕食着伊利汗国的土地。全军沉浸在一种对唾手可得的胜利的幻想中,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寻觅不到敌军的踪迹,又让人焦躁起来。

自那天之后,八剌竟不再来扰我,似乎愿意给我冷静的时间。我一面暗自庆幸,一面又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

刺死他是最后不得已的选择,那也意味着我和他同归于尽。可是忍受了这么久的屈辱,白白陪他同死,心里总不甘心。说到底,我还是懦弱又缺乏勇气,抑或说冥冥中还心存侥幸。

阿八哈的撤逃让八剌放松了警惕,抢夺了敌军的辎重,全军又获得补给。可日久不见敌军,士气开始低落下来。士兵们远离故土,思念妻儿的同时,也盼望着在一场痛快的决战中结束这次别离。

终于一天,麻耳忽里沉着脸走进了八剌的帐子:“我的汗,我军的水源被人截断了!

八剌这才从胜利的迷梦中清醒过来,把酒杯猛然戳在案上,一言不发地冲出帐子,翻身上马去亲自探视。他心情狂乱而急切,连我在身后悄悄尾随都没注意到。

我跟着他一路疾驰,穿进哈剌速河谷,终于甩掉了所有的侍从。就在我拈弓搭箭准备射穿他后心的时候,我们同时因为眼前难以置信的场景而战栗起来。也就在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改变了决定。

八剌的侍从们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望着前方,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河谷的对岸,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开阔草原上,上万匹军马奔突驰骋,像浩瀚的汪洋般波涛怒卷,宛如神迹。

第157章 绝路

八剌从哈剌速河谷回来时,脸色凝重得像一块玄铁。我则恰恰相反,轻飘飘地走着,还未从那神迹中清醒过来。转机来得那么突然,那么不可置信。我不敢再轻信,生怕这一切是错觉。

营地前熙熙攘攘,在八剌离去的那一会儿,便发生了骚乱,数十个士兵蜂聚在一起,扭打起来,口中喝骂不止。麻耳忽里闻声前来,赶在八剌回来之前,命人将斗殴的士兵捆缚起来。

八剌黑着一张脸,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内心的震惊和恐惧,走到麻耳忽里面前喝问:“士兵为何殴斗!?”

麻耳忽里脸色一白,识趣地低头道:“两营的士兵因为抢夺饮水厮打起来,均已被捕……”

“谁起的头?”八剌冷冷地追问。

麻耳忽里转而扫了首犯一眼,那人一阵瑟缩,旋即挺起了胸膛,状着胆子大声道:“我军已被截断水源,兄弟们还被蒙在鼓里!”说罢又指着对面的士兵,“亦列坚等人早存好了水,不与我们分用,全部私藏起来!”

“放屁!”被指控的士兵回骂了一句,“我们的水是上次分配后剩余的,怎会是私藏!你们喝光了自己的,就抢弟兄的,还反咬一口!”

眼见二人的吵骂越来越凶,麻耳忽里及时喝止二人。眼下,大部分士兵恐怕还不知断水的消息,若这么扩散下去……

八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竟没再动怒,步履沉沉地走到二人中间,命令道:“伸出手来。”

亦列坚二人不明所以,也不敢抗命,迟疑地伸出手,不安地望向八剌。八剌扫了一眼二人,冷笑一声,旋即血花四溅,惨叫连连。手起刀落的瞬间,两只手掌先后飞了出去,划出两道血弧,坠入人群中,围观的士兵们轰然退到几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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