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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324)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身后是压抑的沉默,在这当口,莫名的羞愤一股脑的全涌上来:即便我们曾有过亲密,也没有理由让他对我全然坦白。

我不再多言,攀住马鞍正欲翻身上去,却冷不防地被人一拽,他突然扯过我的身体,一把推在树上,眼睛也逼过来,带着透骨的冷意:

“当年阿合马一案,你虽未获罪,事实上,也不是全然无辜罢?”

我一时懵然,待寻思过来,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嘴唇徒然张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的事,皇帝能容忍几次?你一个公主,又牵扯什么朝事?”他厉声低斥,脸庞毫无温度,冷漠得近乎骇人。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我颤声问道,脑中突然一个闪念,甫一想到,便觉满心惊骇,一时连呼吸都被凝冻了。

“我不会像你那般胡来!”安童恨恨道,这才松开手,我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地靠在树上,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陛下爱你宠你,却也非毫无底线。朝事诡谲多变,你何必涉入过深?”

他见我仍是呆怔不语,不由得一叹,抚过我的面颊,安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且不必担心,朝中风雨再多,我也不想让你受到惊扰了。”

第230章 月色

我倚着树干,也不看他,目光飘摇在幽深的夜色里,出神许久,才低声回道:“我们谁都无法为谁遮风挡雨,否则我不会跟着八剌亡命流离,而你也不会被海都囚禁十载。不过,还是谢谢你,我的哥哥。”

我莞尔一笑,手在他胸前一撑,轻轻推开,无视他眼中涌起巨大的失落:“我们不过是在各自的选择下,完成自己既定的命运,而这一路有你同行便已足够。何求其他呢?”

“察苏。”他喟然一叹,靠着树干缓缓坐下,在我毫无防备的瞬间伸手一拽,我便跌落在他的怀抱里。

我讶然望他,还未及推拒,他已经开始吻我了。月影下,他眼中是一片幽暗,我看不分明;可眨眼时,漫天清辉却碎在我的眼眸里。

他看着我的眼睛,吻得更深,唇舌辗转间,那些无法言说的隐秘,全都倾注一吻。我只是觉得苦涩,如烈酒入喉,似能灼伤肺腑。

夜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仿佛哔啵作响的火苗,撩起欲燃未燃的欲望,我无端觉得烦躁,想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他只容我片刻的自由,扬手扯下马背上披负的狐裘,将我一裹,随即倾身一覆,我便淹没在黑暗的草地上。

“冷不冷?”他声音又闷又躁,一边说着,一面又把我裹得紧些。我摇摇头,散落的发丝刮擦在他颈侧,惹得他闷哼一声,几是痛苦的味道。

“哥哥。”我喃喃唤他,他却吻下来,不容我说话。手如游龙般一掠而过,不多时便将彼此身上的禁锢一一破开。

脖颈间已经湿润,汗水沁出来,被他吻咬过的地方,热辣辣得疼。意识只在微不足道的疼痛上停驻片刻,旋即就被一股无可名状的感觉全然侵夺。

他来的突然,让人不及防备,那感觉难以言喻,半是痛,半是涩,半是咸,半是苦。难解难分的交缠中,无法克制的颤栗随着血液淌遍全身,潮起而来,潮退而去,呼啸着将我淹没,吞噬在幽谧无际的黑夜里。

四野无人,连那篝火和歌声都一时远了。月光如水般洒下,如涟漪一般悄然漫开。澄净的月色下,一切那么清澈分明,看着树旁颤动的人影,残存的意识里,又觉出几分羞耻,我几乎是呜咽一声,缩进他怀里。

觉察我在颤抖,他呼吸一滞,动作也缓了半分,手柔抚过我的脸颊,轻轻唤我名字,语气半是歉疚,半是安慰。

我无从回应,鼻音轻轻一哼,可如此情势之下,哪里容得后悔?他似能明白我的心意,愉悦地轻笑出声,却是十足的耐心,在我唇上辗转吻了一会儿,而后用手掌住我的腰,再不容我任性,留给我的,是一阵又一阵温柔又蛮横的侵袭。

待我们平静下来,月亮早已爬到中天,澄白的月色下,一切情.事都一览无余。我颓丧地叹了口气,把脸埋向一侧,安童一笑,把我拉进了怀里,低问道:“你别扭什么呢?”

我懒得理他,却无可遁逃,只能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他一时思绪涣散,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慢慢低落下来,一面轻抚着我的背,一面在我耳畔轻轻吻着。待夜里的寒意袭来,便将我深深地拥进了怀里。

……

二月下旬,皇帝自柳林还,不日,便启程去上都。

皇帝北幸上都,大都依例由重臣留守,此番却是卢世荣坐镇,让人不由想到,昔日阿合马当权,也是担任留守一职。思及卢世荣眼下的权势,不免又将两人比较一番。

北巡之日,卢世荣率百官导送御驾至大口,亲自向皇帝敬酒祝福。皇帝接了酒杯,只淡淡呷了一口,便递给侍从,又盯着卢世荣,审视半晌,方道:“大都一应事宜,交由右丞处置,勿负朕意。”

皇帝态度莫名的淡漠,卢世荣犹疑不安,待此言一出,才稍稍宽心,当即信誓旦旦地保证:“臣必竭力用事,督导百官,为陛下分忧。”

看着他一脸笃定的模样,皇帝蓦地一笑,却不再多言,挥挥手示意其退下,转身走向象辇,卢世荣对着皇帝背影深深一揖,未听到起驾声,一时未敢抬头。

随行百官也纷纷跟了上来,待安童打身边经过,卢世荣不由道:“右丞相一路保重!”安童脚步一顿,也只向他点头示意,随即跟上皇帝步伐。

宫人早已打起帘子,恭候皇帝登辇,待走到车驾旁,忽必烈遽尔转身,目光直指随行的中书省臣,众人见状立时灵醒,低头侧耳做聆听状。

“江南行御史台何故罢之?”

皇帝毫无预兆地发问,在场大臣一时懵然,全都噤声不语,卢世荣更是满脸错愕,呆怔在原地:当初皇帝罢免行台,是因他卢世荣的提议;行台何故废罢,皇帝又怎会不知呢?

明知故问便绝非无意。众人思想片刻,彼此递个眼神,立时会意,却无人出头,皇帝这话是问向省臣的,自然是由首相回答。

安童脸上并无半分意外的表情,待皇帝目光抛过来,便上前一揖,而后道:“江南盗贼屡起,行御史台镇遏居多,臣以为不可罢。然与江浙行省并在杭州,地甚远癖,徙之江州,居江浙、湖南、江西三省之中为便。”(1)

忽必烈凝神听罢,目光自群臣面上漫漫扫过,脸上浮露出捉摸不定的笑意。众臣见圣意不明,一时忌惮,不敢擅自出头。但见皇帝并无不悦的情绪,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才道:“丞相所言极是。朝廷初置行台,并无所损,近日废罢,多有不便,除却镇遏一事,纠弹之职尽废也。地方官果有劣行,何以上达朝廷?望陛下三思。”

皇帝闻言,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片刻,像是想到什么,忽而一笑:“江南虽归顺,盗贼蜂拥不止,的确是朕心腹之患。”

听这口风,众臣立时会意,不多时便有三三两两的台官附议,其中不乏汉臣。皇帝耐心听罢,目光又是一掠,正落在卢世荣的身上。

卢世荣犹在梦中一般,经旁人提醒,才回过神来,脸色颇为难看,他哪料到皇帝态度陡转,于启程之际突然发难,当真让他措手不及。

其实不止是他,我脑中仍是茫然,将安童的话思量再三,才明白其深意。当初行台为何废罢,皇帝岂是不知?安童若直言回答,无疑是让皇帝当众打脸;他避开此处,偏偏又切中要害:行台身负镇遏之职,江南稳定与否,皇帝岂能不在意?

玉昔帖木儿随后呼应,想必也不是临时起意。他和安童是否有约在先,我不得而知。眼下的情势是,中书省首相与御史台公然达成一致,站在卢世荣的对立面了。面对这般局面,皇帝也不好率意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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