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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就该抱住你(3)+番外

作者: 湛夏 阅读记录

席漠燃打了个报告进门,席振群先递给他一个盛满水的白瓷杯,让他喝点热水再说话,嗓子都哑了。

席漠燃用唇试了试温度,一饮而尽。

席振群指指桌子让他把杯子放下,却没准他落座,肃着脸,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席家世代忠良,恪尽职守,对家庭也负责任,只有你,不到三十岁就和姜郁离了婚。要说为大家舍小家、身不由己,我跟你妈是怎么过了大半辈子的?人家姜郁默默无闻在你背后支持了你这些年,没有沾你半分荣耀,到头来你就这样对她?你和姜郁是在我和你妈的祝福下结的婚,你和她离婚都不跟家里商量一声,如果不是你先斩后奏,我们家怎么会欠人家这么大一个情?是不是怕我说你,办完手续急忙赶回了部队?我告诉你别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姜郁是我席家的媳妇,你要是不把人给我追回来,今后不要说你是我席振群的儿子!我丢不起这个人!”

席漠燃挨了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没有反驳。

是他没有平衡好家庭和事业,弄丢了妻子。以前他可以问心无愧地发誓,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姜郁的事情,可后来他明白了,他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失望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和他离婚,就是对不起她。那时他觉得自己耽误了姜郁,如果放手,她一定能过得了无牵挂,平安快乐,而今天他发现,姜郁爱他,放手就等于辜负。

通宵达旦,他眼底蓄满了殷红的血丝,显得有些疲惫:“您说什么我都认,我会竭尽全力弥补,但是姜郁有选择的权力,我不能强迫她回到我身边。过去嫁给我的三年她过得很辛苦,受了不少罪,我总要偿还了再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复婚。”

“那是应该的。”席振群的怒火稍稍平息,“那个姑娘你是怎么处理的?”

去年地震,他所在的部队赴灾区赈灾,来回运了几百趟空投,物资投下去需要人接应,当地政府组织了一群志愿者。

说是志愿者,但是没有受过正规培训,去了也是添乱。

半小时后发生余震,建筑二次坍塌,他身手敏捷地带着那姑娘躲过一劫,水泥板轰然倒在脚边,掀起一地扬尘。

这样九死一生的场面他习以为常,可平时养尊处优的女孩吓得不轻,腿软得动不了。

其实当时他连夜作业已经累得不行了,但没工夫多想,把人抱到了安全区,继续执行任务,谁知这一抱抱出了天大的麻烦。

小姑娘已经不小了,大学毕业正在实习,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他的姓名住址,坚持给救命恩人写信寄特产。

收到东西他就猜到这姑娘家世不凡,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预见的。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和姜郁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会来插一脚,把他们夫妻的矛盾揽到她身上,去找姜郁解释。

姜郁说这姑娘是故意的,他说能舍生忘死去灾区救援的人心思不会复杂。

就因为这次争执,最终导致了他们婚姻的破碎。

现在想想,他觉得姜郁说的是对的,一个人不可能太纯粹。因为善良,所以单纯,逻辑上也说不通。只可惜当时两人针尖对麦芒,冷战处于白热化状态,无论姜郁说什么他都会认为她不够理性。

席漠燃想起往事后悔不已:“我跟她谈过了,说会复婚的,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上大恩大德,但好歹救过她,希望她不要恩将仇报。当时她哭得很伤心,说我误会她了,我说误不误会不重要,她就走了。”

“这些话为什么要等到把姜郁气跑才说?”席振群神色威严地训斥,“我早就告诉过你,男儿立世要铁骨铮铮,磊落坦荡,不要处处留情,跟人暧昧不清,没着落的事,就不要给予别人一丝一毫的希望,你听不进去,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这样的错犯一次就够了,否则别说姜郁不肯回你身边,你们复婚我头一个反对。”

席漠燃挺身立正,军姿标准,铿锵说“是”。

席振群打了个手势示意放行。

席漠燃拧开门,跟准备敲门的姜郁撞了个满怀。

他胸膛炙热,气息温暖,姜郁把碎发撩到耳后,用手遮了半张脸:“奶奶让我叫伯父下楼吃早饭,伯母在找你。”

第3章 第三章

书房的门是实木材质,过去的做工比如今的精致扎实,姜郁只听见席振群严厉的训斥声,并没有听清父子俩谈话的内容。

但她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左不过是席漠燃干了混账事,他老子在给他讲道理。

席振群出身行伍,胆大心细,二十出头的时候当过炮兵,而立之年小有所成,后顺应时代潮流投身国家经济建设。

一生波澜起伏,阅人无数,眼界开阔高远。

席漠燃是整个炮兵大院唯一一个调皮却从没挨过打的男孩儿。

小伙伴们羡慕不已,都想要这样一个温和睿智、沉稳大度的父亲,在学校闯了祸通通往席漠燃家躲,席漠燃也因此成了孩子王。

在两个男人的庇荫下,席漠燃从出生到二十七岁万事顺遂。他骄傲、自信、神采奕奕,姜郁曾为他的志得意满沉醉痴迷,也曾被他的专断强势折磨得伤痕累累。

他总是居高临下,不愿低头,就连认错都是一副宁折不弯的模样,以至于她时常觉得他不够诚恳。

譬如此刻,他攥住她的手腕想和她说些什么,看到她平静淡漠的眼神松了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就这么走了。

姜郁控制不住地回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没等她请,席振群自己出来了,叫她一起下楼,和蔼地问她的近况:“姜郁,最近在做什么,忙不忙,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

姜郁恭敬地答:“劳伯父挂念,我没在事务所工作了,去了一家上市公司。清闲倒不清闲,但不用频繁出差,月末才需要加班,已经没怎么熬夜了。”

她原来在事务所上班,夜夜工作到凌晨不说,还经常天南地北的跑,多半是国际航班。

十几个小时飞过去,舟车劳顿,又要开始新一轮战斗。

资本家的加急方式十分简单粗暴:砸钱,砸钱,以及疯狂砸钱。

商场博弈导致她们无辜受牵连,几乎所有雇主都会说,这攸关我们公司的生死存亡,麻烦你们快点。

最重要的是前途受限,资源永远握在上一级手里,还没等升上去就已经心力交瘁。

很多人在这工作一两年,把事务所当跳板,漂漂亮亮写在简历里,多的是公司抢着要。

总有人卖情怀,指责跳槽的人意志不坚定。不管别人怎么看,姜郁看着自己越来越少的发量以及不断上移的发际线,觉得不能把青春和健康就这么无私奉献在这里,果断辞职了。现在的公司聘请她做财务总监,包五险一金,给她开年薪,税后四十万,不算年终奖和全勤。

席振群颇为赞许地说:“不熬好,你们这代年轻人没人管着难得自律,不论有没有事做都不能按时作息,首先得管得住自己,才能管理好团队。”

到楼下,席漠燃和胡新梅也碰了面。

母子俩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

“姜郁吃了吗?”

“吃过了。”

“她吃了几个?”

“五个。”

“那我也吃五个。”

“你吃得饱吗?”

“吃得饱。”

席振群闻声看了眼姜郁。

她微微颔首,神色难辨。

他决定替儿子说个情:“漠燃从小就这样,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会直接说出口,但容易在细节上流露出情绪。摔跤蹭破了皮,你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拍拍屁股就起来了。让铁架砸折了腿,你问他疼不疼,他也说不疼,眼眶里全是泪。说他心思沉,心事藏得不深,说他直白坦率,又比常人能忍。他是真心喜欢你,也是真心觉得愧疚,但是他怕你为难,所以浅尝辄止,看上去有点像是为了保全他的尊严,实际上是怕你可怜他,带着同情心,做错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