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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108)

作者: 钦点废柴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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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概念抽象也具体,比如甘砂眼底下这套三居室,就是她曾经的家,可深层意义上,它已经退化成一套房子,而不再是完整的家。尤其眼下空无一人,虽整齐干净,少了人声跟荒居无异。

夕阳褪去,余热未散,甘砂没开灯,迷你手电咬在唇间,从主卧开始翻找。

甘平莹刚失踪那会,她曾暗中潜入过一回,对物品的摆设位置大致有印象,时隔大半年,房间格局与上次看到的毫无二致,甚至物品大致摆放也没有挪位,章格也许并没把她当贼防着。

上回就是在此地被逮个现行,虽然小时候有过数次暗潜乱闯的经历,自长大懂得尊重隐私后,这还是第二次进父母房间。

结果一无所获。

书房也搜了一遍,不放过任何犄角旮旯,仍是徒劳而归。冥冥之中似乎佐证了她的假想,甘砂手中捏着开锁的细铁丝立在书桌旁有点无措,以至于熟悉的开门声响起时,她已无多大反应,只是熄了手电,简单把铁丝拗弯,边塞进牛仔裤的屁兜边走出去,姿势像少女时臭美把两手塞到屁兜里。

“爸爸。”甘砂朝黑暗里叫了一声,客厅灯倏然啪的一声亮起,她仅是就着光线眨眨眼。

也许上次潜入给他打了预防针,章格这回并无多大意外。他看了她一眼,也不计较她为何不开灯,低头边换鞋边说:“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甘砂倚在过道边,和他隔了一个餐厅和玄关,纤尘不染的餐桌更像久无人用,而不是勤于打扫。

她平静说:“想找个东西。”

章格换上蓝黑色拖鞋,习惯□□替顿了一下脚,抬头说:“找什么?”

甘砂说:“妈妈的玉手镯。”

他已路过餐桌进厨房,大概洗手接水喝,“找这个做什么?”

甘砂挨着墙壁挪到门边,水流声响起,他果然在洗手。

“妈妈说外婆给她的陪嫁品,等我结婚时候就给我。”许是因为无直接目光接触,甘砂在他面前撒起谎来眼不眨心不慌。

章格抽了一张面巾纸擦手,回头看她:“谈对象了?”

以前父女关系虽称不上剑拔弩张,但总是温情稀缺,以致章格问起这个听上去也并无多大热情与好奇。

“情况不允许啊,爸爸你也知道,”甘砂摇头说,“只是刚好今年生日想起,妈妈生我也这个年纪吧?”

章格纠正:“你妈妈25岁生的你。”

“是吗……”甘砂显得有点尴尬,“可能很久没跟她说话,我都忘记了,她戴着走的吧?”

章格已经从壁柜取出一只瓷杯,开始接纯净水,“你找找她的书桌,她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书里。”

甘砂确认自己没听错,“书里?”

章格举了一下杯子,示意她自己去看。

甘砂只好折回书房,刚才只关注抽屉柜子,桌面匆匆一览,没有储物盒子便作罢。现在她逐一翻看甘平莹书桌上随意堆叠的书,薄厚不一,均是与她专业相关。就事业心这点,甘砂对她满怀敬佩,但也听到过一种刺耳的流言,说她弟弟失踪后,章格和甘平莹夫妻关系有隔阂,所以两人均有无限精力倾洒在事业上。

翻着翻着,一本砖头厚的《化学大辞典》露出异样。掀开硬质封面,书芯竟然掏空了一个长方体,只留一圈两厘米左右粗的围边,整一个小巧的匣子。甘砂摸了一下书口,一层层纸已给粘得妥妥帖帖,外面瞧不出不同,里头密实不透风。

甘砂拉近了细瞧,书口泛黄,应该有一段历史了,里面果然搁置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不知哪次旅游带回来的民族艺术耳环,只剩下一边,用旧的钥匙扣,还有橡皮筋,基本算是书桌上的一个临时梳妆盒。再往下翻,她摸到一样冷硬质感的东西,掏出摊开在手心,心脏怦怦跳。

一只停走的怀表,几乎和先前那只一模一样,同样大小颜色和质地,同样岁月磨出的痕迹。她一摁开,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

“找到了吗?”章格端着水杯倚在门边,从容呷了一口。

甘砂肩膀颤了颤,匆匆一瞥,里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父慈母祥,女儿青葱,大概是她中学时代拍的,不知为何洗成了黑白照。

她说:“没有呢……”

章格说:“是吗,那可能她戴走了。”

她犹豫着是否要向他暗示怀表,直觉先一步替她指了路,她转身朝门框里的中年男人晃了晃怀表,脸上铺陈出略带惊喜的浅笑,“倒是找到了这个,里面有我们的合照。”

“你妈妈的东西,我都不记得了,”章格低头看了眼瓷杯里的水说,不起眼的小动作让他看起来像睹物思人,抬头时仍是万年不改的肃然神情,“不过我建议你别把这个带身上。”

甘砂收起怀表链子,物归原处,“我知道。”而后话题自然过渡,“爸爸,有妈妈的消息了吗?”

章格摇头。

甘砂不意外点点头,难掩失望。路过他时,章格让了让,甘砂走到近门那边。

“爸爸,我要走了,你注意身体。”

章格略略颔首,“注意安全,别泄露了身份。”

比起上次,两人的告别平和而微妙,友好里掺杂一丝不可捉摸的危险。

甘砂淡淡回望他,说:“爸爸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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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黄昏降临在这片城市的看守所上,只不过被铁丝刺网分割成密密麻麻的豆腐块。

从被戴上手铐到收押进看守所,游征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联系我的律师。其余时间除了睡觉,就是睡眠中被薅起来审问,仿佛公安局于他等于一间简陋寒碜的宿舍,只不过挪了一个窝。那无欲无求的模样,不知前头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能如此麻木。

这个嫌犯表现乖巧,却也让人无计可施。

只是任由游征如何岿然不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人仍是逐渐颓唐,胡茬不规矩地冒头,头发和衣服油污不堪,简直如刚才街边被救济回来。只是偶然瞥人一眼时,黑曜石般的眸子仍是晶亮,不过待莫凯泽捕捉到时,眼神又变成无谓的颓废。

“抢劫加上绑架人质,你知道两项罪名能给你关多久吗?”

起初用“游征已经认罪”诈甘砂无果,莫凯泽不再在游征身上试验,观察和经验告诉他,那人不会信的东西,眼前这人更加嗤之以鼻。

以往审问都是暗示同伙已经认罪,鼓励互相揭发,莫凯泽觉着此路不通,沉默良久,灵光乍现,准备豁出去试一试。

莫凯泽当着他的面示意在场做笔录的同事停止,那边虽然疑惑,但没被支使离开房间,也就静候其变。

“以下我说的话,不会记录进笔录里。”莫凯泽起身绕着桌子慢慢走近他,游征眼神有所变化,与其说追视他,不如说是瞧他胸口平淡无奇的警号,跟没见过似的。莫凯泽不当一回事,倚在他旁边桌沿,略微弯腰,正面朝着他摘下警号,倒扣在桌面上。

“我现在不是一个警察,而是以一个普通男人的身份和你对话,”莫凯泽说,“我以自己现有经验给你估算一下——先声明仅作参考,不保证准确——抢劫,金额十万,六年起步,再加一个绑架,合并七年。”

他的对手仍旧雕像般一动不动,连眼神也凝滞了,也许这个结果对他并不意外。

莫凯泽抱着胳膊,后面压低了点声,神秘又不乏压迫感,“七年对一个男人不算什么,但是女人呢,七年后她34岁,等得起吗?七年足够一场婚姻从激情到平淡,七年见不到的人,别说平淡,还能记得已经算不错了。”

不知是否错觉,莫凯泽注意到游征交握搁在膝头的双手,拇指似乎颤了颤。

不等对方回复,莫凯泽抓过桌上的警号别回胸口,招呼同事一块出去。同事满腔疑惑,关了门终于得以开口,说:“凯哥,不接着审吗,这感情牌打得好,我看好像快松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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