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卿，卿非晚(37)+番外
他眸光微垂，遮住眼中一片神色，淡淡说道：“如今我尚任着太傅之位，你我私下过多交往，终归不妥。我倒无畏，只是终归要顾及你女儿家的名声。”
这句话瞬间将两人的关系拉开了好远，她的心霎时凝到了冰点。两人曾经有过的那些过往，瞬间荡然无存。
“辞之。”
绥晚默然抿唇，良久，才听到她缓缓说道：“你说你不喜为官，我便想方设法地劝着父皇收回你的官位。哪怕是父皇，你若是真的对那皇宫避而远之，他也必会允了你的辞呈，他也没想着一定要你进宫。我和父皇都知晓，倘若让你违心遵从君意入宫，你以后也不会开心，我们不想逼着你去做你不愿的事情。可是，辞之，你有没有想过……”
“你先前重病，不想告知我。你重伤，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愿让我背负愧疚。你总是如此安慰着我，就如此刻，你不想没了我的闺誉。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究竟在不在意这个。其实，我根本就没什么关系的，我只是担心会辱没了你的名声。可你总是为我着想，永远把我拒于千里之外。关于你的事情，我不了解，我知晓我仿佛也没有资格让你告知我一切。”
她的声音很轻，犹如一丝轻羽，缓缓飘落。
“我们明明已经相识了几月之久，甚至曾经生死与共，可你转头就恢复了当初的冷淡疏离之态。你一直都不曾把我放在心里，你始终都觉着我是个外人，是不是？容砚。”
彼时，她未曾再巧笑言兮地唤他一声“辞之”，笑音不再，少女微垂着头满脸落寞，眸中溢满了化不开的哀伤和愁绪。
闻言，容砚面容之上一片清冷之色，神态依然矜贵自持，睫毛却是不自然的颤了颤。他蹙了蹙眉，薄唇微启：“攸宁……”
绥晚立即打断他，脸色再度白了白， “就如此般，你只会客气地唤我一声攸宁，你明知我并不只是攸宁。可自你我相识，除却你冷脸之时，你从未认真地唤我一声宫绥晚。哪怕只是宫绥晚的宫绥晚，都不曾有过。”
他嘴角紧抿，一言不发。
她甚至都瞧不清他的神色，苦笑道：“从一开始便是我腆着脸跟在你身后，即便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也还是求着父皇封了你为太傅，厚颜无耻地把你绑在我的身边。即便知晓你有心悦之人，我也还是义无反顾地朝你走去。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没想过拆散你和别人，我只是想努力一次而已。我一直都不曾隐瞒我对你的小心思，坦诚如我，可你仍不屑一顾。”
她缓缓低下头，声音低得微不可闻，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剔透明亮，滚进脚下的白色绒毯内，悄无声息。
“容辞之，我是如此心悦于你。”
第31章
他微垂着眸，遮住了一片清潋眸光，让人瞧不清他此时的想法。
“容辞之，我是如此心悦于你。”
少女轻缓的声音于耳边回荡，手中的瓷杯的温度倏地变得滚烫，烫得他指尖都蓦地颤了颤。
泪珠随着脸颊顺淌而下，一滴一滴，没入颈间，滚入地上的白色绒毯。少女微垂着头，完全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可她又唯恐扰了一旁的男子，只是双肩止不住地颤动，无声啜泣。
须臾，只听得身旁传来一声浅浅叹息。
倏而，她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方浅蓝衣角。容砚缓缓蹲下身，指腹从她沾湿的眼角轻轻拂过。
清润的嗓音缓缓从他唇中溢出，那是从他未有过的轻柔，刻意收了冷意，放缓了声音。
他道：“是我不好。”
一语不过三两词，却极尽温柔。
她微微抬眸看他，却见他清冷的面容之上分明流过几分无奈之色。他抬手本想揉揉她的脑袋，目光从她嵌着花钿的头顶一顿而过，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
良久，他缓缓起身，还没站稳之际，身前的少女猛地起身扎进了他的怀中，他微微趔趄了两步才稳了身形。
少女埋头在他怀中，闷声哭道：“我抱一下就好，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辞之，请你不要推开我。”
他的手抬起又落下，终于缓缓落在了她的肩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抱着他泣不成声，“对不起，辞之，是我不好，给你造成了困扰。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除开公主身份，我什么都没有，我是真的有想把所有我有的、世上最好的都给你。即便你不要也没关系，可我喜欢你是真的。”
“我知道你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我不会去打扰拆散你们。辞之，如果……如果没有她……”她紧攥着他背后的衣袍，抬起头看他，“我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能不能也考虑考虑我？”
她的话说得略底气不足，如果有那样的一天又会是哪一天呢？其实她明知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她只不过是想要寻求一个结果。哪怕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虚妄，那也算得上一个念想，得以支撑那无尽无期的漫漫余生。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少顷，她的眸光渐渐黯淡，归于灰寂，她终于认命地垂下了头。是啊，那只是她的念想，却终归不是他的念想。
即便早就预知了结果，她还是觉得胸口密密搐痛，毕竟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啊。不过这几月工夫，她却像是过完了漫长的一生。
没有了他，余生都是虚无。
她深深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仿佛余生都没有了念头。
良久，久到她觉着自己都仿佛归入了混沌，只听得他清淡的声音缓缓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他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她迟愣地抬起头。
他依然贯着那副清冷的神色，黑湛墨眸里一如既往得平静不惊。他换了种说法复述着方才的话，缓缓说道：“你想要我给你什么承诺？”
她的眼中倏然聚起一丝微光，那是一种卑微的希冀，只不过刹那之间，在听到他下一句冰冷得没有丝毫感情的话语之后，她眸中那点微弱光亮便彻底地黯了下去。
“你还小，余生还有很长。”
此刻，她的心终于一点一点坠入深渊。
她终于懂了他言中的意思，她还尚且年幼，此时信誓旦旦，往后她可能会遇上更为喜欢的人。可他已然年岁不小，他并非不能等她，只是他想要等的人不是她罢了。
可是辞之，你不知道的是，倘若往后余生都没有你，我的世界只会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容砚见她恍若失了魂的模样，便知她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又将先前的话复述了一遍道：“说罢，你想要我允你什么？”
这是一种妥协，对她无奈地妥协。
片晌，她仍一副还未回过神的样子，没有说话。
“没有听懂？”他道。
她缓缓摇头，她又怎么会没有听懂。正是因为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认真，她才不敢再提任何要求。她害怕听到他的拒绝，更害怕听到他违心的承诺与妥协。终究其底，她还是有些怯弱。
容砚看了她一眼，倏而叹道：“罢了。”
他微微俯身，双手从她发间穿过。
“日后……”他顿了顿，“算了。”
他分明是想说些什么，话至唇边又咽了回去。
他道：“我离京后，你……”
不等他说完，她便径直打断他的话，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仰头问他：“你要离京？”
她面上的血色终于彻底褪去，此刻，她的内心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不然你以为师兄会一直待在京城？”
少年倚在门边，左手环胸，右手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顺来的苹果，一口一口“咔嚓”漫不经心地嚼咬着。
“如果不是师兄内伤未愈不宜在外奔波，他送你回宫后便递辞呈离京了。你以为这里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