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龗传(4)

小跑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来到了离大营最近的一座小镇。着小镇，由于大营带来的生意，最近开了不少新店铺，变得格外繁忙。虽然腊月天气寒冷但从四方赶来买年货的人流并没有少。一辈子在军营里混的小栓子从来没有一次真正地过年。她隐约地想起，好像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

马停了。李炅像卸货一样把小栓子从马背上卸了下来，转头就进了一家铺子。小栓子手慢脚乱地找个地方把马拴好，跟着跑进了铺子。

这是一家裁缝店，里面的柜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布匹。掌柜的看见李炅的军装，赶紧放下手上的活儿，迎了上来。

「军爷，您来得可是时候。我们这儿的布料儿可好呢。您是给夫人……？」

李炅「嗯」了一下，眼光像点兵一样在那一卷卷布料上划过。

掌柜的搬出了一匹桃红色的绢布，说「过年给夫人买点鲜艳的添点儿喜？」

李炅摇头。

「那么，来这个《迎春纳福》，您看这绿多……」

李炅还是摇头。

「要不，这个《金玉满堂》？这可是顶尖儿的货。就这么一匹！」

李炅皱了皱眉，转过头来说，「栓子，你选几个。」

「啊？」小栓子吓得神都快出窍了「给，给，给白将军的？」

李炅不答，拂袖道一边的太师椅坐下了。掌柜的给李炅上了茶后，跑回来用迟疑地眼光打量着小栓子。她想，自己一个小乞丐模样，恐怕卖了都不直这里一丈布的钱。

事儿已经到了这份儿上，她只好挨着掌柜鄙视的眼光，挑了几卷。她对衣物布料一无所知，所以只能按着知觉来选。她想到白龗的那对玲珑流星锤，就点了一样淡灰色，绣着银鹤的雪纺绸。白龗淡薄润滑的嘴唇让她选了一匹樱花云绫锦。最后她大胆地选了一匹雪白的云雾绡。

「这……」掌柜的迟疑地问一旁喝茶的李炅，「大过年的，买点儿喜气儿的多好啊？」

李炅看了看掌柜手里的三匹料子，点了点头，「就要这些，三天之内做出来。」说着，他在桌子上放下了一锭银子。

「哎！」掌柜的扑哧笑了。「您有尺寸吗？我这就叫裁缝来! 」

过了半个时辰，小栓子跟着李炅走出店来。他没有上马，而是顺着街道走。衣衫淡薄的小栓子紧着大寒颤，不停地在手上吐哈气。

李炅走进了一家皮毛店，买下了一件狐皮大氅。转眼又买了一件藕红夹心小袄，丢给小栓子，说，「给你」。

小栓子受宠若惊地穿上了，感觉从心里头暖和了起来。「阿弥陀佛！好菩萨！」她默默地祈祷着，「求您开恩，让李将军和白将军和好，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后来他们又去买了黄酒、糖果，还有点心。最后，小栓子还看见李炅小心地把一根翡翠麒麟发簪藏入怀内。

☆、6. 一场欢喜忽悲辛

大营里的除夕过得格外热闹。夜幕降下后营里星星点点燃气无数火堆。由于胜局一定，士兵们的气愤也格外欢快。不由自主地引吭高歌也会传到将军账内。李炅去了帅帐赴宴。账内只有小栓子和白龗两人。小栓子早就把火盆填满了碳，现在帐里烧得热乎乎的。

小栓子把前天取回来的衣物放在白龗的膝上。「这个您换上吧。」

「他教你给我的？」白龗冷淡道。

「是」小栓子又迟疑了片刻，「不过料子都是我挑的！您看还喜欢吗？」

她脱口而出后就脸就红了，心砰砰的乱跳。

白龗的表情缓和了一点点，道，「既然是你挑的，那我就喜欢。」

「是吗！」小栓子欢喜得不得了。高高兴兴地帮白龗换了新衣服。

看到她端坐在那里，雪白的袍子衬着淡粉色的楔衣。外面笼罩着闪闪发光的银线灰烟罗，就像云彩伏在菩萨身上，美极了。小顺子看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优雅、出尘的人儿。

「哎呀，姐姐就像神仙那样！」

「过奖了」白龗抿了一下唇。「看我不好，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小栓子慌忙地摆手，「怎，怎么会。我哪里需要礼物！」自己心里却喜洋洋的，还有一点借花献佛的愧疚。

白龗眼睛一亮，「有了，将我的那对锤子拿来。我现在就教你点功夫，以后也好防身。」

小栓子高兴地连连点头。白龗的玲珑流星锤摆在兵器架上。她废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把锤子抬了下来。那两支锤子虽然是空心，但一起也不少于三十多斤。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沉得很。

小栓子看着白龗轻而易举地双手举起锤子，铁链子跟着哗哗的响，不禁地羡慕。

「你还小」白龗笑着说「我师范一下动作，你就把姿势摆给我看。以后再教你下盘。」说着那对锤子就在她手里旋转了起来，如流星赶月，又如杏雨梨云。

小栓子找到了一对毛笔，学者她的模范开始练。还好她看得准，动作一点一点就记住了。

「真好！」白龗笑着鼓励道。

突然小栓子身后发出了鼓掌的声音。白龗的笑僵在了脸上。

小栓子立刻跑到一个角落里，尽量把自己缩小。

「栓子，你拜了个好师傅！」李炅说。他好像刚从宴席上回来，脸还有点红。「别让我扰了你们的性质！」

「放了我，现在就演好的给你看！」白龗回道。

「哼」李炅淡淡一笑，挥手让后面的小厮进来。他们摆上了一张小桌，从食盒里取出了两碟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一盏酒。摆好了他们通通退下了。

「大帅那里无聊的很」李炅边斟酒边说。「我想还是和你守夜好，你说是不是白将军？」说着他的视线聚焦在她的身上，好像刚刚注意到她的衣着，并伸手去拉她的袖子。

「小栓子」白龗不理他「快来吃饺子。」

「你们倒是好」李炅窝囊道，「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的性质异常地高，所以挺悠然地看着小栓子战战兢兢地开始吃饺子。

「真好看」他半躺在床上，手里绕着白龗的衣带，陶醉地说。

白龗不语，只是动了动手臂，铁链子就跟着响了起来。

外面有士兵们走过，嚷嚷道，「城里那些人快饿死了吧？」

有人回道，「娘的，还不快都饿死！害得老子大过年的回不了家。」

「快啦！快啦！」又有人说，「领到银子就可以回家娶媳妇儿咯！」

嬉笑声走远了。账内的气愤又肃然了。李炅默默地饮着酒，小栓子继续默默地吃饺子。

「娘的！」李炅突然一把甩了酒杯，一把拦住白龗的腰，安慰道，「仗打完了，就好了。」

半响白龗开口，说得却是「我死后，把我葬在——」

「不可能！」李炅吼道。他的声音又变成了低声的威胁 「你要是死了，我就找匹马拖你的尸体，从京城一直拖回我家然后暴尸荒野，让你的魂魄永世不得安宁！」

「你怎么舍得……？」白龗说不下去了。

李炅一把把她按倒在身下，「你如果敢走，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见状，小栓子赶紧抱着紧剩下的饺子跑到屏风后面去了。

后来她透过缝隙窥视他们；他们坐着拥抱在一起。李炅盘着左腿，脸埋在白龗□□的胸里。白龗坐在他身上，两条长腿缠住他的腰，面孔仰着，似乎沉溺在极乐、或痛苦里。

☆、7. 牝马之贞

大年初三京城的城楼上挂了白色降旗。周国天子率领队伍浩浩荡荡地入城了。李炅负责后勤，还未拔营，忽接到急报，请他协白龗速速入京。他便立刻与身负枷锁的白龗飞奔进了皇城。原来□□的天子与几名大臣正堵在宫后景山上的祖庙里。那个贪生怕死的臣子正携着天子的性命，为自己找活路。周国天子不想伤害□□天子的性命，以免激起民愤。他灵机一动想到李炅手里的白龗真是个大名鼎鼎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