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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50)+番外

都是被这小流氓带坏的,她还好意思提。

眼见他又想落荒而逃,赵荞小跑上去扯住他衣袖。

贺渊僵硬止步,却没回头:“你还闹?”着恼沉嗓之下藏着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赵荞松开揪住他衣袖的手,抿唇正色:“不闹了。我是想说,后头有尾巴从船上跟下来了。”

“知道,”贺渊回眸,眉梢疑惑上挑,“要我去灭口?”

“当我疯了吗?”赵荞好气又好笑地瞪他,“我初次到原州,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落脚。内卫在此地既有暗桩,想来你对这里比我了解些。有没有哪里是既能让他们跟,对咱们来说又安全的地方?”

贺渊回眸与她四目相接,颔首应道:“去城北折柳客栈。”

*****

折柳客栈在叶城城北客栈最集中的几条街巷中,外观看起来与周围大多数中等客栈没什么区别。

连揽客小二热情吆喝的话都与隔壁客栈小二没太大出入。

也就门口那两柄交叉悬挂的桃木剑看起来稍稍特别些,但也并不会太过突兀。

为免身后的尾巴起疑,赵荞眼珠滴溜溜一转,扬声笑道:“唔,你这小郎君还算乖巧,知道要心疼自家夫人的。”

贺渊自然懂她这话是说给后头的人听的,可看着韩灵、阮结香等人暗自忍笑的模样,登时只觉由内而外地不自在。

“你话可真多,赵、大、春。”

虽众人都知这是赵荞路引名牒上的假名字,还是当初赵荞自己想出来的,也确实如她所言符合说书班主的身份。

可这么猝不及防听贺渊一字一顿地唤出来,莫名别扭又好笑,阮结香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名字起得文雅又怎么样?再好也只是区区赵门贺郎!”

赵荞懊恼嗔瞪贺渊一眼,迈开步子气哼哼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妇,装束干练,笑容亲切。眼见进了位气呼呼的娇客,她笑意不改,热情地招呼着。

可等到赵荞身后一众呼啦啦全涌进门后,掌柜在看清贺渊时眸心倏地闪过些许讶异,接着笑容就淡了下去。

原州是水、陆两道皆汇通南北的枢纽之地,这叶城做为原州的州府又自古是声名遐迩的重镇,商旅往来频繁,相关规制也比别处齐全。

除漕运码头有官员稽核路引名牒外,入住客栈时也需将路引名牒出示给店家掌柜验看过目。

阮结香将所有人的路引名牒都放到柜台上。

初时掌柜看得也不算细致,大致扫一眼官印后就合上放到旁边。唯独拿起赵荞与贺渊那本时顿了顿。

“难怪先前进门时听到亲亲热热拌嘴呢,”她抬起头来,笑盈盈冲赵荞颔首,“原来是一对恩爱伉俪。”

“咳,我就那么个德行,让掌柜的见笑了。”赵荞略抿笑唇,总觉这掌柜虽看着自己在说话,眼角余光却频频瞥向贺渊。

眼神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赵荞心中暗忖,贺渊脱口定下这间客栈,按常理来说,这掌柜的即便不是担负着使命隐藏身份的金云内卫暗桩,至少也是协助伴侣完成暗桩使命的内卫眷属。

那她会认识贺渊,也不算太奇怪的事。

可这种人通常都要先接受极其严格的训练,即便认出是自家左统领大人亲临,在双方没有相互表明身份之前,神情举止不该流露半点异样,这是暗桩行事最起码的准则。

赵荞回头看向贺渊——

神情淡漠,无波无澜。这才是正确的范本啊。

随店小二去往房间安置之前,赵荞的目光淡淡扫过掌柜的髻上那枚分花纹素木簪,心中咯噔一声。

分花纹素木簪。伴侣亡故之人专用。

第38章

行船半个月,大家都很疲惫, 利落地与掌柜定下房间后, 就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各自回房安置行李, 稍事歇息。

赵荞自是与贺渊同住一间。

此刻正当巳时过半,早饭的饭点错过了,午饭又早了些。店小二见他们风尘仆仆, 便贴心告知此刻后院沐房热水充足, 可先行沐浴松缓劳顿云云。

待店小二从外掩上房门离去后, 贺渊坐到圆桌旁拎起茶壶倒了茶喝,看上去甚是从容。

赵荞见状起急,跟了过去却没坐,双手撑着桌沿俯视他,小声发问:“那掌柜,是内卫眷属?”

贺渊浅啜一口温茶润了喉, 垂眸看着杯中涟漪:“不是眷属。”

夫妇两人都是内卫?那掌柜的既常年在此做暗桩,夫妻二人本就已聚少离多。丈夫在邻水捐躯后更是天人永隔。这……哎。

赵荞以掌心贴住发疼的脑门,百感交集地坐下。

“那她会不会……”话才起头赵荞就觉不妥, 突兀噤声,揪紧了眉心。

贺渊颇为意外地瞥瞥她:“怎么不说了?”

“这话我怎么说都不合适吧?”赵荞叹气,“她常年在外做暗桩本就不易,又才痛失爱侣。若我还在背后恶言揣测,那成什么了?”

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自问若与那掌柜的易地而处, 面对今日情形,同样做不到云淡风轻、无怨无尤。

人家方才只是神色异样了些,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做不该做的事。能这般克制,已经很了不起。她若还捕风捉影地在背后诛心,那就太没人性了。

“不必担心。内卫点选暗桩慎之又慎,无论能力、心志或忠诚,都是万中选一。而且,邻水案后按惯例会对相关人等进行甄别,以判断其是否能继续原位留用。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贺渊缓声低语。

赵荞觑了觑贺渊那副看似淡漠实则隐痛的模样,心中微疼。

她想起昭宁帝曾说过,如今贺渊只知那些同僚捐躯。

单是这样,他面对同伴遗属就已自责深重,若她再多说多错漏了口风,让他知道自己曾亲口下达了一道“以命换命”的死令,他怕是要当场崩溃。

“既她通过甄别、原位留用,想必你们对她是有十足把握的。”赵荞闭眼深吸一口气,双手十指交握在桌上,两个拇指飞快地打着圈儿。

“行吧,既你信她,那我信你。”

片刻后,贺渊另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她伸手接过时微抬眼眸,却被他眼底噙笑的星光烁得心中立时有小鹿疯撞:“笑什么笑?!”

他长睫轻垂,稳了片刻后才缓声开口:“内卫行事虽问心无愧,却多秘而不宣,时常遭遇揣测、非议。多谢你信我,也多谢你体谅我的同僚伙伴。”

“我又不是为着你才体谅,要你谢?她一家都于国有功,本就该被尊敬。再说,你谢就谢,干嘛突然笑成那样?!莫名其妙。”

赵荞没再看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整颗心被烫得砰砰砰。

怕急促心音被听了去,她放下杯子站起来,转身去找自己的行李。

口中掩饰什么似的嘀嘀咕咕:“我沐浴去了,才懒得窥视你们对暗号还是干嘛干嘛的。”

“嗯。”贺渊偷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心中疑惑,我方才笑了?

“反正我在原州和松原郡都没人手,”赵荞抱紧手中的换洗衣衫,匆匆走到门口才停步回头,“接下来许多事,我得靠你了。”

“好,给你靠就是。”贺渊说完,像是自己都不懂为何会脱口而出这般近似暧昧缱绻的言语。

于是倏然抿住上扬的唇角撇开头,却不知右颊那枚浅浅梨涡正若隐若现。

赵荞猝不及防被拨乱心弦,脸上狼狈烫红,故作凶狠地低嚷:“若最后出了茬子,头都给你打掉!”

*****

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后,房门被叩响。两长两短的笃笃声,响了三遍。

负手站在窗前的贺渊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正是先前那位掌柜。

房门掩上的瞬间,她那和气生财的笑容顿时消失,神情端肃。

“属下柳杨,见过贺大人,”她语带迟疑试探,“五年不见,不知贺大人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