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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未了(10)

“你的婚礼也有我一半。”温别玉提醒。

“那我们就达成共识了。”俞适野笑道,“事情还是这个事情,只是项目的时间和难度调高了一点,但是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我保证给你高回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就我对你的了解……”温别玉说,“如果事情只是这样,你是不会说这么多的。还有别的变化吧,一次性说清楚。”

这一点是蒙混不过去的。俞适野也没瞒着,三言两语把奶奶的额外观察要求和俞汝霖的吩咐给说了。

温别玉面无表情,动也不动。

俞适野察言观色,觉得对方可能是震惊到丧失了表情能力。他赶紧向温别玉保证:“你放心,一切都是做戏,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占你便宜的,连一根小指头的便宜都不占!”

温别玉神色一冷。

俞适野再次注意到了,虽然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这一次的谈话显然正往糟糕的方向变化。他本来想再挽救一下的,但想了想奶奶那个特别扯淡到自己也不太能接受的合同……

俞适野叹了口气,决定不勉强温别玉了:“你不答应我也能理解,我们去扯离婚证吧,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温别玉坐着没动:“我还以为你会再求我一会儿。”

俞适野求人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放弃的时候也干脆利落:“没什么好求的,这事还是你吃亏一点,这样结束挺好的。”

温别玉双手交握,他的目光有点虚,明明投射在俞适野身上,却又似乎不只在看这个人,还在看些更久远的东西。

俞适野求他的时候,他的心依循习惯动摇着。

可是时间将一切模糊改换,记忆里永远昂着脑袋踱着方步,神神气气展示羽毛的小孔雀走了,长大了,拥有了更神俊的身姿和更美丽的羽毛。

成年的孔雀不会再对他软磨硬泡,调情打闹,催着他改变主意。

他也不想再改变主意了。

温别玉:“事情真的很麻烦?”

“人生在世,麻烦常有,没有这个,总有那个,你不用替我担心。”俞适野哲理回应,随口说了个骚操作,“大不了我和你离婚之后再找个像你的人闪婚,让他改名温别玉,再和他完成一年约定。这一次我保管开头就把所有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温别玉都惊了:“……俞适野。”

俞适野:“嗯?”

温别玉:“你真行。”

俞适野谦虚道:“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温别玉站起身,微微犹豫后,还是说:“离婚之前,带我去见你奶奶一面吧,我想和她聊聊。”

第五章

温别玉前往老宅的时候,俞汝霖正好不在,范素怀得知俞适野带着温别玉前来,特意走下楼迎接两人,并带着两人往奶奶的房间走去,语调轻松地和俞适野说老太太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就在刚才,还念叨了孙子一声。

走在略有岁月痕迹的长楼梯上,温别玉内心有点不自在,又有点儿羡慕,那是隐隐约约的对亲人的殷羡,这样的亲人他曾经有,可是失去了。

不一会,两人来到卧室前,俞适野先进去,一小会功夫就出来,他摸摸鼻子,对温别玉:“我被赶出来了,奶奶听说你过来了,想和你单独聊会儿天,可以吗?”

这正中温别玉下怀,他点点头,没说什么,进去了。

穿过一扇门,进了卧室,温别玉一眼看见轮椅上的老人,或许是他的视线在轮椅上停留太久了,坐着的老太太摸下椅子,爽朗开口。

“花园里跌了一跤后就走不动了,看着有点可怕,但除了日常生活不方便之外,其他也还好。”

“不可怕。我是想起我爷爷了。我爷爷也……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时候。”温别玉回过神来,“奶奶您好,我今天过来是想和您说一些事情的。”

奶奶:“关于小野的?”

温别玉:“是的。”

奶奶一语中的:“你们是假结婚吧。”

这话一下打乱了温别玉的脚步,他错愕地看着老人,打了两个磕绊,没接上话来。

奶奶才笑道:“我就是猜这一点,才给小野那份合同的。”

温别玉突然明白了什么,可他更迷惑了:“为什么……您……这是……想要撮合我们?”

奶奶没有回答,倒是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过来?”

我是为什么过来?

温别玉能够回答,他的理由很多很充分:

尽管他不会答应那份荒唐的合同,但看在俞适野和他是老同学,他们曾经有一段的份上,他也不忍心看见俞适野蒙受巨大的损失,所以才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帮俞适野说服家人……

可在他把这些理由说出口之前,一只带有老人斑的手覆盖在温别玉的手背上,拍了拍。

这只手粗糙、干燥、手背处有粗大的经络撑起表皮,可非常温暖,有那么一瞬间,温别玉将这只手同记忆中的手弄混了。

记忆里,爷爷也总是这样,拿手盖住他的手背,拍了又拍。

奶奶絮絮说:“小玉,这不是我第一次知道你。在好几年前,我就从小野嘴里听见过你的名字。你也许并不清楚,但那时候的他和现在截然不同。我觉得,只有一个人,曾经住进他的心里过。”

温别玉迟滞地眨了一下眼。

时光倒流,现实回旋,他回到了还上高中的年纪,面前坐着的也不再是俞适野的奶奶,而是自己的爷爷。

高大的老头喝得醉眼迷离,满面通红:“喜欢就上,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玉,你听爷爷说,爷爷年轻的时候也碰到一个人,她跑到了爷爷的心里头……”

“然后呢?”当时的自己好奇追问。

老头哈哈大笑:“然后她在里头安家落户,把我的心装修得甜甜蜜蜜。”

温别玉僵了片刻。

覆盖在心上的硬壳被层层掀起,露出藏在其中的真实。

俞适野进入过他的心底又离开,把他的心弄得一片狼藉。可是这些年的时间足够他将自己的心重新装饰与摆设,如今的他再面对俞适野,泛起的是不甘心,和一些无法理解。

当年那只可爱又漂亮的小孔雀,怎么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为什么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靠近他,触碰他修俊的身躯与华丽的羽毛?

我曾经精心对待了那么久的人……

***

亮眼的明黄色跑车驶过马路,看标兵一样的绿化树成排地往后挪,开车的俞适野对温别玉说:“前面就是你的小区了吧?”

温别玉望着窗外:“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俞适野语调闲适:“你给我指了路,忘记了?”他觑着温别玉的神色,继续提醒,“你刚才从奶奶房间里出来,告诉我你被我奶奶成功忽悠住……不对,成功说服了,于是我们决定回你家收拾行李,先去我那边试住一个周末,相处相处再谈别的。”

温别玉认真思考:“我现在清醒一点了。”

俞适野:“看出来了。”

温别玉不像在说笑:“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看来我还是要再回你家一趟,明确地拒绝老人家……”

开玩笑,到嘴的鸭子怎么能飞了?

“别玉!”俞适野赶紧叫了一声。他对这个称呼有个小小的习惯,在念至末尾的时候,舌尖会卷一下,拖一下,就这一卷一拖,本来寻常的音节也跟着变得缠绵深隽。

车子顺利进了小区,来到温别玉的楼房下。俞适野将车停好,转身对人,入情入理地分析:“箭都在弦上了,又何必再收回去?你就拿两件衣服和我回家,我们混过开头的几天,给众人一个我们很甜蜜的印象后,我出差几趟,你出差几趟,没事再假装一起出门旅游,时间就错开来了,这事儿也结了。他们总不可能天天盯着我们在干什么吧?”

温别玉:“你想说,这次的事情一点都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