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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剑(7)

作者: 挂科再读 阅读记录

那年轻人这才明白,摇头笑道:“我还有许多路要赶,哪里有功夫陪你这孩子玩耍打趣,你就随这位兄台回家去罢。”

沈佑瑜急道:“我不是打趣,我是真心与大哥同行——”

他这般夹缠不清,何泗已走上前,又要去推他走,沈佑瑜一面挣动一面叫道:“你怎不信我是有事要急着赶路,你莫要推我,我不回去!”

沈佑瑜正满口闹,忽觉何泗动作一顿横臂将他护在身后,连那青衫年轻人也停了笑面色一凝,他正不解,一道细若蚊蝇之声传来,阴测测道:“要回哪里去?你们哪里都回不了。”

此时天光乍亮,前方道上不知何时站了一老者,头发灰白长乱,身形佝偻,躬身低首看不清面目。

何泗护住沈佑瑜,道:“方才是前辈在说话?”

那老者脊背震动并不抬头,只呵呵低笑,细声道:“自然是我了。”

何泗道:“前辈此言何意?”

那老者道:“你身后的那个少年,可是沈墨白之子沈佑瑜?”

何泗想都未想,便镇定自若道:“不是。”

那老者听他如此答,忽地大笑起来,直笑的双肩颤抖,道:“你这年轻人,如此不老实,我本就已认定,只不过随口一问,你居然说谎诓我老人家。”

何泗道:“我哪里说谎了?我确实不姓沈,我姓何,旁边这两个都是我的弟弟,自然也都是姓何的,前辈你怎么说我诓骗你。”

沈佑瑜听他突然胡说,不由的一愣,抬眼看何泗,却见他面色凝重,牢牢盯着那老者,不知此时是何情况,便有些不敢开口。那老者冷哼一声道:“沈墨白是何人你不晓得?”

那青衫年轻人忽地插言道:“自然晓得,凡天下习武之人,哪个没听过沈墨白的大名?只是无论前辈要找沈墨白还是要找他儿子,怎么找到我们兄弟头上来了,我们兄弟三人不过是恰巧路过这里而已。”

何泗接口道:“正是,听前辈这话意思,沈墨白前辈也在此处么?那可好得很,我们兄弟久仰大名,若是能有缘一见更是好极。”

那老者头颈微动,似是在侧耳倾听什么,道:“我不知沈墨白在不在这里,我只知道他儿子沈佑瑜在。”

何泗摇头道:“从未听说过此人。既然他有如此大的来头,却在江湖上仍是无名小卒,想必不过是个不中用的公子哥儿罢了。”

那青衫年轻人接口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沈墨白既然是响当当的绝顶高手,他儿子哪里会是简单人物。”

何泗冷哼道:“那咱们兄弟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了,怎么从未听过这小子大名?”

青衫年轻人道:“兴许人家只是还未出来闯荡江湖。”

何泗摆手道:“那也不关咱们事。这位前辈,你拦着我们兄弟去路做什么?”

那老者道:“你们当真没见过沈佑瑜?”

何泗不耐道:“他又不是什么成名的英雄前辈,我们做什么要去见他?倒是前辈您,瞧着非寻常之人,敢问前辈能否告知来历,也好叫我们兄弟知道,今日是有幸见到了哪位高人前辈。”

那老者又呵呵一笑,道:“老朽乃江湖上无名之辈,不必多说。你们是要到哪里去?”

那青衫年轻人抢着说道:“江州!我们是江州人士,家中做些小生意常要外出,因此我们兄弟几人时常出来行走,这不,刚谈拢了一笔生意,正要返家。”

那老者道:“既是返家,为何半夜行走三人一骑?”

何泗道:“这便要问我这小弟了,说来也是可气,家中长辈惦记,一早已派出几名管事在前方百里岔道处等着,我们两个当兄长的自然归心似箭,他却只顾贪玩磨磨蹭蹭,一路上不知吵了多少架,偏这小子还记仇的很,不过是骂了他几句,他就记上了。我们本是好好的歇在客栈,他半夜起来偷拿了行李要跑,怕我们追赶还把马匹都牵走,幸亏我发现及时,和二弟急忙赶上来这里才拦住他,我们本是带了四匹马,这败家子竟一气放走了三匹!真真是可气的很,想起来我便忍不住想痛打他一顿!”

何泗说着便狠瞪了沈佑瑜一眼,沈佑瑜听了这半天,只觉得稀里糊涂,忽地被何泗这么一瞪,不免心下生怯,向后一缩。

那青衫年轻人唉声叹气道:“大哥你又发什么脾气,带他回家去,爹娘自有家法,你这时再气又有何用。”

何泗道:“说是如此说,心下总是气闷。”

说罢,何泗左手紧抓住沈佑瑜,右手便去牵马,口内道:“前辈,我们着急赶路,这便不同你说了,就此别过。”

那老者忽地微一顿足,何泗等人只觉地面震颤,那老者足下已多了一个浅坑。

只这一脚便足以显示那老者内力深厚,沈佑瑜先是觉得脚下摇晃,又瞧见地面上那深坑,更是紧张万分。

那老者冷笑道:“你们倒是挺能说。既然是商贾人家,怎么却各个身负武功?尤其是你——”那老者微微侧头,却是向着何泗道:“你这身功夫——嘿嘿,可非比寻常啊。”

何泗诧异道:“会武有什么稀奇?正因我们家行商常年奔波,爹娘才更晓得拜访名师要我们兄弟自幼习武防身,这又有什么不好的?我练武极有天分,这事我自己也晓得,教我练武的那十几位师父都这样夸奖我,说我天分极佳,恨不能将全身绝学尽授与我,好让我为他们光耀门楣。前辈你怎的如此关心我们兄弟武功?莫非您也想传我一招半式么?那敢情好!我瞧着您方才这一下,便已是胜过我见过的许多师父。不如咱们这便拜师,您同我们兄弟回江州去,我爹定然会奉上美酒好菜招待您,我那些师父必然也会想与您切磋一番。”

那老者哼一声,却不说话了。

何泗见状,叹一口气道:“前辈若是不想便罢了,我们兄弟这便回家去啦,家中管家还在前头等着接我们回去呢。”

那青衫年轻人也走过来,却是紧贴沈佑瑜左侧,与何泗一左一右将沈佑瑜夹在中间,自道路右方缓步向前行。

那老者默然不语,沈佑瑜偷眼瞧他,那老者却始终躬身低头,也分辨不出他此时面色。

待他们三人一马走到近前时,那老者忽地问道:“你们当真没见过沈佑瑜?”

沈佑瑜心下发紧,不敢去看他,左侧那青衫年轻人忽地身子一侧,挡住沈佑瑜,跺脚叹道:“前辈你怎的又问一遍!方才不是就问过我们了?这条大道上又非没有别人,你怎的不问方才过去那两人,偏我们兄弟倒霉,在路上慢慢走却给前辈你拦住问东问西!”

老者急道:“你说方才还有人过去?”

青衫年轻人道:“是呀,有两人匆匆忙忙过去,但只擦肩而过,我看的并不真切,只觉有一人似乎也是练家子,这时早已走的远了罢。”

老者“唔”一声,又道:“他们向东走了?”

青衫年轻人道:“正是。早知大哥就该听我的,咱们就该回去再买两匹马才好赶路,我并非偷懒不肯行路,只是若不骑马实在有些耽搁,三人同骑又太拖沓——哎,前辈你怎的走了?”

那老者已不再听他絮叨,迈步缓缓向东行去,迎面由左经过何泗一行人身侧时,沈佑瑜只觉似是一道阴风迎面,心内发寒,那老者恰在此时向这边微微侧脸,沈佑瑜瞧得清楚,险些惊呼出声:那老者干瘦面上全是皱纹,似老树枯枝一般,这还罢了,更可怖的却是,他双目应在之处却只有两个深陷黑洞,这老者竟是没有眼睛的!

乍一见如此可怕面貌,沈佑瑜不由低低惊呼一声,才一出声,左侧那青衫年轻人忽地哎呦大叫一声,声音极响将沈佑瑜声音盖住,不但如此,他还仿佛受到极大惊吓,身子直往右去,一直撞到沈佑瑜身上,整个人挡住他视线,口内还叫道:“大哥,咱们快些走吧,回家去,回家去!”